大宋皇佑六年
大宋都城东京内高府内，一个娇俏的少女此刻脸上满是和她气质不符的忧虑，“小姐，你好了没有？”
“快了。”椅子上的少女悠闲地开口，她的手上，正有着一份还没有完封的奏折，她看着上面墨黑的文字，表情很是若有所思。
灵犀苦大仇深地看着自家主子，在心里第一万遍回想自己是不是上辈子做多了亏心事摊上这么个主子。
倒不是小姐对她不好，凭良心讲，她的小姐平时有了好东西都少不了她的份，可问题是闯祸的本事也是一流，灵犀不免回想起见过的其他世家小姐，哪个不是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么到了自己的主子这儿，反而对那些该男人操心的事情那么感兴趣。她再一次瞄了一眼窗外，心里的忧虑更深一层，但愿这次不要让老爷逮到，不然她们可又要遭殃了。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揭示着有人朝书房走来，灵犀彻底慌了，再也顾不上主仆之分，死命抓住高滔滔的肩膀，“小姐，肯定是老爷回来了，再被老爷发现你偷看他的奏章，可就不是罚跪那么简单了。”
“吵死了。”一直不多言语的少女终于也是抬起了头。她的脸上满是恼怒，可那双眼睛却依旧是熠熠生辉。高家人都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据传当年的高家老祖母中原第一美人，后世子孙虽再无倾城之色，却也都是光彩照人。
虽是生长于北方，高滔滔的清秀的很，远远望去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江南女子，可偏偏有着两道英气的眉毛，在温柔婉约之余似乎隐隐又多了一股强悍的气息。看着身边惊恐的婢女，高滔滔嫌弃地看了眼窗外，立刻也和灵犀是一个表情了，
回想起上次被父亲发现，自己顶着一盆水在院子里跪了一宿，她现在还觉得膝盖疼呢。再瞄了眼已是瑟瑟发抖的灵犀，高滔滔果断地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奏章，拉着灵犀钻进了书橱。
“小姐!”
“不想受罚就给我闭嘴！”
灵犀认命地看着自己的小姐爬进了书橱，无奈地做着同样的动作，可书橱的空间实在有限，她还是忍不住想开口，“小姐！”
“嘘！”高滔滔做了个禁声的动作，透过书橱的间隔她隐约已经听到了父亲和哥哥的声音，看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然父亲的声音不会如此凝重。
思及刚刚看到的奏折，她的眉头皱了起来，难道辽人又要打过来了，不是刚给了岁币么？“真是贪得无厌。”她不禁小声嘟囔，“难怪大宋一直都瞧不上他们。”
“谁？”高懿德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习武之人总是对气息特别敏感，身旁的高瑞也警觉起来，当目光触及书橱，他却是轻声笑了起来。
“瑞儿，你笑什么？”高懿德皱眉
“没什么，一只老鼠而已，父亲不必过于忧虑。”
“胡说！”高懿德眉头皱的更深，“这个房间里气息不太对劲，”他的目光继续在房内逡巡，高瑞却是抢先挡在了书橱之前，“爹，刚刚不过是只老鼠在啃木头，母亲的猫已经把它抓住了，您看，”他指了指窗外，“正在那儿享用呢！”
高懿德看了眼窗外，果然，那只肥猫已经在砸吧着嘴，看来是刚刚享用了一顿美餐。他稍稍宽了心，“算了，晚上再说，你娘有事和为父商量，我先走了。”
“是，父亲。”目送高高懿德的走远，高瑞的声音幽幽，“出来吧！”
高滔滔一把推开书橱的门直喘粗气，身后的灵犀也重重松了一口气，她感激地看了眼高瑞，大少爷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要不是他，恐怕小姐和她又免不了皮肉之苦。
高瑞噙着笑看着手忙脚乱的妹妹，半年不见，滔滔倒是又长高了不少，也是更水灵了。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当年瘦瘦的小猴子如今也已是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高滔滔开心地抓着哥哥的肩膀，许久不见的大哥一下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真的很高兴。
“离家太久，也该回来看看。”宠爱地摸摸妹妹的头，高瑞的心情很是复杂。高滔滔眼瞧哥哥的笑意没有达到眼底，也不免忧虑，“出什么事了吗？”
“边关形势不太对劲，宋将军派我回来将情报禀报给圣上！”对自己这个从小就见识不凡的妹妹，高瑞向来是欣赏的，也没有刻意隐瞒。
灵犀此刻已经识趣地退了出去，将空间让给兄妹俩，高滔滔拉着哥哥的手，眼神也是一闪一闪，“又要开战了吗？”
“不清楚，可能吧。”高瑞声音淡淡，看着深思的妹妹，他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陪哥哥去武场？”
“好！”高滔滔亲密地挽着高瑞，爹爹一直反对她习武，可武将之女，每日看着那些将士们在武场上挥洒汗水，自然也是心痒，所以，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偷偷地跟在大哥后面学武，这一次大哥回来，自己的武艺，应该也能更进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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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瑞难得回京，母亲自然是高兴的，这几天她的目光几乎都围着大哥，高滔滔的耳朵难得清净了几天，趁着整个府里一拍喜气洋洋，高滔滔利索换上了男装，细致地在脸上贴好从大哥那里要来的人皮面具，在灵犀不赞同的目光里从府里的后门就溜了出去。
东京城的集市永远都是这么热闹，在这里只要你想，就没有得不到的。也许这也是大辽和西夏一直对大宋贪得无厌的源头所在。汉人历来以和为贵，所以，只要能避免生灵涂炭，他们永远都愿意付出一份巨大的代价来换取这份安宁。
刚刚还满不情愿的灵犀现在已经在卖胭脂的小贩夸耀下移不开步子了。高滔滔鄙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婢女，忽然想起几日前和大哥一起去的林家铺子，那里的刀剑，倒真是一绝。反正无事，倒不如去那里看看。看了眼专心致志的灵犀，高滔滔立刻决定丢下这个拖油瓶，往林家铺子跑去。
穿过重重人群，林家铺子已在眼前，高滔滔正准备跨进门槛，隔壁的古玩店传出的争执声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位公子，这可是上好的哥窑冰裂瓷，卖你5千两已经是亏本的买卖，一两都不能再少了。”
“正宗的冰裂瓷。”对面的男子若有所思，转身望着另一个仆人似的小厮，“阿野，你怎么看？”
“小人哪懂这个。不过，小人觉得主子的眼光一直都是上佳，这个花瓶看上去的确价值不菲。”
“阿旅，你怎么看？”
“阿野的想法没错。”一个略带冰冷的声音响起，“主子说好就是好。”
真是一对天兵主仆!
高滔滔摇头，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基于江湖道义，高滔滔立马转变了方向，在那个主子似的男人掏钱之时及时抓住了他的手，“等等！”
耶律宗真诧异地盯着眼前这个白衣胜雪的男子，眼里逐渐浮起兴味，“这位公子，有何指教？”
“你不能买这个花瓶。”
“哦？”
“它是个正宗的赝品！”
“公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的。”掌柜的急了，“我可是做这一行的行家，历来都是童叟无欺的。”
“如果真是童叟无欺，那我问你，”高滔滔抚摸着瓷器的纹路，最后手指停留在一道纹路上，“这个疤痕从何而来？”
“这根本就不是疤痕，这是冰裂纹特有的图案。”掌柜的鄙夷地看了眼高滔滔，“公子，别不识货。”
“是吗？”高滔滔的眼神越发犀利，“众所周知，冰裂纹的制成是在瓷器刚刚烧制定型后泼上冷水浇筑而成的自然纹路，待定型后摸在手里的触感该是细腻而光滑。可你这个花瓶的纹路，摸在手里却很粗糙，不是赝品是什么？”
“你胡说！”掌柜的已是急了，眼神里已经带了慌张，高滔滔继续说到，“还有，哥窑烧制的冰裂纹瓷器大多进贡朝廷，流入民间的也只是小件，你的这个冰裂纹花瓶看上去年代甚浅，瓶身庞大，如果是真品，敢问你是从何而来？”
“这，这，”刚刚还盛气凌人的掌柜此刻已是冷汗直冒，知道遇上了行家，“公子，小人知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这个，这个”他哆哆嗦嗦地拿起花瓶，“就当是小人送您的礼物。”
“公子请留步。”
“有事？”
耶律宗真好笑地看着刚刚半路杀出来打抱不平的程咬金，此刻他的样子哪还有刚刚的架势，分明就是一个普通少年而已，“刚刚多谢了。”
“没事没事，”高滔滔摆摆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承蒙公子相助，晚生初来乍到，对东京还不是很熟悉。如果公子不嫌弃，可否移居寒舍，让本人略备薄酒来表达谢意。”
“额，”高滔滔犹豫了一下，“我，”
“公子，公子，”灵犀气喘吁吁地来到高滔滔身边，“您跑到哪儿去了，要是遇到”在灵犀说出下一句之前，高滔滔连忙捂住了她的嘴，继而抱歉地看着对面的主仆三人，“抱歉，今天时机不凑巧，改日再叙。”
她急忙拉着灵犀往回走，生怕这个大嘴巴说出个三三四四，身后的耶律宗真目光越发深邃，“公子，请问尊姓大名？”
“我叫高”话到嘴边高滔滔硬是把它掰了过来，“高绝。”
目送着主仆二人走远，阿旅冰冷的声音响起，“主子，要不要去调查一下？”
“不用。”耶律宗真收起玩味的笑容，“高绝，”他低声默念这个名字，“有趣，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