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五十万，但毕竟也是拖欠企业好些年的欠款啊。可让巫大成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像这样的欠款追讨，居然还是存在了想不到的变数。
那一刻，当天波府老板马禄花含笑的，向他们展示那一张张由卫驳亲自签下的单据复印件，并且告诉他们汇总起来的金额超过了七万元时，不只是他，包括莫树德也同样的惊呆了。
但卫驳亲笔签名的欠条这毕竟是事实，特别是这样的签名不巫大成认识，就是莫树德和苟和平也难以否认。显然，完全具有证据性的事实，不可能你愿意还能够否定。
马老板的态度很明确，除非扣除欠条上的款项，还款的事要是不能协商的话，问题就只好诉诸于法律来解决。
毕竟是事发突然。在这种企业里事先并不知情的情况下，巫大成等人自然也难以贸然的做主。所以，难以表态的他们不得不委婉的告诉马老板，由于需要必要的核实，事情具体如何的处理，还得回到企业里集体的研究。当然，他们会考虑和尊重马老板的意见。
马禄花老板表现得很理解，而且也相当的配合，并且还把所有欠条的复印件交给了巫大成等人带走。
“请厂长好好考虑吧，趁现在还能够凑足钱款，欢迎早一点通知到我们。顺便说一句，在半个月之内，我不大可能会离开本市。”
巫大成等人回去后，立即找来了财务科和企业好几名科室的负责人。但人们对于天波府这样的欠账，几乎都显得一脸茫然的表示不知情。总务科长认为马轻舟应该知道这种事，因为在处理对外这样的联系上，卫驳主要是安排他在经手。
可马轻舟因为请假，人早就不在企业里了啊。而他父亲生病住院，而且大医院关于疾病检查的材料复印件，现在也寄回了厂里。复印件证明了严重的肝病已经出现腹水这样的状况，显然，一段时间照顾他这样卧床不起的父亲，这种请求绝不是过分。
既然情况是这样，在大家都不了解欠条原因的情况下，事情就只好由卫驳亲自来核实了。尤其三万元这样一笔不小的开支，总得有个让人信服的理由吧。于是，巫大成将这件事交给了书记刘常德。
“大家来研究一下吧，这些数目不止七万的欠条，企业真的还可能给予承认吗？”
“好像应该是这样吧，一看就明白，这的确就是卫厂长本人的笔迹！”
目光从别人移向莫树德，但得到的同样是点头。
“就算找到了卫驳，估计他可能也是承认。由于不清楚开支的原因，所以事情暂时也不大好说。”
巫大成皱了眉头的说道；“还有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担保贷款归还的时候，他们可以不用付利息？”
莫树德解释道；“欠款嘛，按说应该是要支付利息。但协议的内容厂长你再研究，是不是这样写的：同意马禄花老板天波府休闲中心接手工业供销公司担保债务，视情况延期支付。届时，临江市第一日化厂五十万足额款项，必须一次性付清。”
巫大成虽然明白了过来，却又是愤怒的说道；“真的不知道这个卫厂长，他签的都什么样名堂糊涂债啊！”
苟和平眼睛一亮的说道；“不行，那就起诉他们，这种不平等的东西，我们可以不承认！还有，包括这些让人糊里糊涂的欠条，也要求法院作一下技术鉴定怎么样？”
莫树德连连的摇头；“除非你愿意耗时间，至于胜算如何现在也完全的说不清楚。不如请教律师吧，征求他们的意见之后再作决定也不晚。另外的就是，可以说这个马老板非常的精明，如果是起诉，法院判决下来，企业真正拿到的大概也是她给的这个数。但如果判决是扣除欠条上的钱，恐怕留给我们的，能够接近四十万也要阿弥陀佛了！”
“莫厂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巫大成问。
“法院应收的百分之十，还有律师费和别的开支，计算一下会不会是这样？”
巫大成明白了，马老板归还企业的差一点四十三万，然后是给的所谓五千辛苦费，企业真正拿到的就可能这些了。
而莫树德的提醒更是不可忽视，就是时间上，企业现在也是耗不起，无论如何，新海印务的三百万，企业怎么也得凑足一百万吧。然后请政府帮助解决二百万，眼前的难关挺过去了，一化厂这才会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可能。
接下来就是召开临时的行政会，关于内退人员的问题也特别的提了出来。毕竟他们反应的情况，尤其是一些人，生活也因此陷入到相对困难的现实，单位有必要给予足够的重视吧。所以巫大成建议，是否考虑让以前内退的人员，愿意回到企业重新上班的，一次性的解决，让他们回到生产的岗位上。
会上的讨论非常的热烈，管理干部纷纷的发言。甚至代理生产科长罗红还显得激动的说；“实际上，企业里真正被赶走的有些人，不少都是曾经表现非常不错的好同志！”
“哦，为什么后来又会出现走人呢？”
苟和平摇头道；“适者生存嘛！大概由于这些人习惯于用头脑来考虑问题，而又不愿意趋炎附势，或者坚持正义而被卫厂长冠以不适应现代企业管理。被无赖又申述无门，除了走人，还可能再有别的选择吗！”
“名声上搞臭，经济收入上缩水，身体上拖垮，这就是卫驳发明的整人诀窍。所以，国有企业这种内耗的方式生存，早就让人深恶痛绝。除非是垄断企业，独门经营别人进不来，这种情况你当然可以一直活下去。但我们不行，所以改制吧，厂长，这应该是势在必行的时候了！”
让大家想不到的是，像这样说话的，竟然还是人们一向公认的好好先生，付总工程师兰明华。
巫大成也因此而深受鼓舞的说道；“不错，能够有这样的共识，将来如果不是企业兼并的话，我们的改制，那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当然，关于我这个提议，有请行政会大家来举手表决吧。是否恢复我们原来离开企业同志工作的待遇，决定于在坐的各位的表态！”
没有反对，一直的通过，于是就这样形成了决定，同意愿意返回企业工作的人员恢复工作。但是，提高内退待遇的意见受到了否决。
然后是讨论和修订了新的管理制度；会议决定，废除企业内部待岗制度，强化企业管理。凡是个人原因拒不执行规章制度，以及无法保质保量完成定额的，一律停止岗位工作。
针对殷富国这种不辞而别，制度又作了新的补充：职工有权利就内部处理有争议的不同意见向工会申述，并且厂级领导轮流接待一次之后仍然不满，在向政府机关反映情况期间，一个月之内发放全额的工资。
而对于既不服从管理又无理取闹，影响到企业正常生产经营工作的，保卫科安全巡逻队有权利劝阻并制止。如果因此而发生任何形式的伤害和肢体冲突，企业将通知公安部门出面依法处理。
新的决定除了形成文件，而且还作为了通告，在工厂大门和好几个地方同时的张贴。并且特别的注明，除了内退职工的被撤销内退合同，重新签订新的劳动合同之后，还可以参与到单位里岗位的双向选择，并且保证大家都有岗位。
这样的决定明显的受到了大家的欢迎，就在第二天，巫大成进厂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些员工在观看通告的同时，那脸上还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然而，关于马老板欠条的问题，律师的回答却又让巫大成的心情难免的沮丧，因为答案几乎和莫树德的分析并没有两样。也就是，除非接受马禄花的条件，否则，短时间想要获得这样的钱款，那几乎就只是希望罢了。
而刘常德在卫驳那里得到的，也只是满口的承认。三万元是因为那一年，在天波府开业务会各种费用支出的借据。而财务科长的回答是，她当时因为阑尾炎住院，所以对于这件事基本上是不清楚。
从律师楼出来莫树德就和巫大成分了手，他赶去超市，主要是协商企业产品在商场销售结款的问题。巫大成由于在银行的贷款申请再次的被拒绝，他也只好心情糟糕的又返回了企业。
不过单位里，令他心情更加糟糕的事情却在等待着他。
进厂就看见堆得很高的纸箱，居然就这样摆放在了篮球场坝子中央的情况，这难免也是少见的稀罕。下车后马上就有人报告他，是由于检查的人员在包装库房里查出了问题，在处理问题上和科长苟和平发生了争执。
“没有好说的，必须全部的销毁，而且是马上！”
戴着眼镜，外表斯文的女干部，白净的脸上完全没有了优雅。怒气冲冲喊着的说话，那眼睛圆睁的，完全表现出了她具有的绝对权威性。
然而苟和平那胖胖的身体，却是稳坐到了这样的纸箱堆上，而嘴里同时也在喊着地说；“那就点火啊？我苟胖子今天是铁了心，就这样和企业的财产同归于尽了！”
“你们谁去把他拉起来！”眼镜看了看周围看热闹的人说道，但没有人帮助她。于是，眼镜也更加的愤怒了；“缺乏觉悟，就是你们这种搞假的企业，根本就是没素质！”
“这样烧东西就有素质吗，环境污染呐！”一工人嘴里嘟噜到。
巫大成在了解情况后，转脸那坐在纸箱上的人说道；“苟科长你起来，想烧就让他们烧吧！我就不相信，人家印刷单位错了一个字，准备退货的东西，你们的处理竟然是烧毁！”
“岂只是错了一个字，完全是假冒伪劣！”
“什么假冒伪劣，事情像这样严重吗？”
“洗发液成了洗法液，这不是明摆着，在误导和忽悠消费者吗！”
“恐怕你是言过其实了，一般的错误和有意的误导，这种原则上的区别，你不可能真的就不清楚吧！”
眼镜更加愤怒了；“什么，这种态度还是厂长啊？也太不成熟了小伙子，难怪大家都反应，你们这样的企业，首先是认识问题的态度上就缺乏诚意！”
毕竟企业的职工在看着，巫大成正要就这样的话责问她什么，谁知道自己的手机却响了。
只是看了电话号码，他就显得激动了起来。没想到市委书记和他的考察和招商引资团一回来，他还会直接的和自己通话。
“是的，是我，巫大成！谢谢市委领导的关心，企业的工作还算正常好的，我马上向王建农主任汇报情况是这样，现在已经是法院给我们庭外和解的最后期限！”
眼镜应该是敏感到了巫大成可能正在和什么人通话，在斜了脸好几次看了他之后，犹豫中的她悄悄的后退了，并且还拉了她的同事走向了一边。
难怪巫大成接完电话，再回头于她的时候，在这里，已经看不到眼镜和她的那些人的影子。
巫大成后来将这样的情况告诉妻子黎英，她还显得幽默的猜测；大约是外出回来的市委书记突然的电话吧，眼镜应该是感觉到了某种的不妙。能够及时的抽身退出，好可爱啊，见机行事的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