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不安,娜蒂亚和奥斯卡走进了石门内,穿梭在这个长长的走廊之中。
走廊的四壁也是用灰白色的大理石堆砌而成的,打磨的非常光洁,地面是灰色大理石铺垫,比墙壁更加的光滑明亮。
娜蒂亚觉得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里的干净和美丽使刚从黑暗中走出来的她不太适应。
走廊并不长,两人不一会就到了走廊的尽头,眼前忽然出现另一番令人震惊的景象。
印入眼帘的是一个非常巨大的大厅好像万人礼堂一样宽敞,高大。他们两人正站在这个大厅拐角处,一个距离地面大约十米高的平台上。整个大堂散发着明亮的白色光芒,四周的墙壁、天花都是用泛着白色冰冷光芒的金属板制成。他们的头顶上是一排一排巨大的排气风管,正从里面发出轻微的呼呼声。脚下则是一排排金属圆柱体,好像剧院的观众席椅子一样整齐地排列着,金属圆柱上有许多粗大的金属线管连接下来,一直埋进地面。每一个金属的圆柱体都泛着水蓝色的光泽。
这里看上去就像一座巨大的工厂。
娜蒂亚惊讶地张大嘴巴。
奥斯卡此刻却非常的平静,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相反,他脸上的神情严肃得吓人。
“……这里是什么地方?”
娜蒂亚自言自语似地问,她并没有期望得到解答。
奥斯卡什么都没说,只是悄悄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下去看看吧,那些金属圆柱体到底是什么,密密麻麻的摆放了这么多!”娜蒂亚感慨地说道,然后拉着奥斯卡向前走去,可是奥斯卡却一下子挣脱了娜蒂亚拉住自己的手。
“别去。”
奥斯卡的声音颤抖着。他几乎是在乞求娜蒂亚。
“……请……不要去。”
娜蒂亚看了一眼奥斯卡,奇怪地眯起眼睛:“为什么?”
“我感觉不好……能不能不要看…?”
奥斯卡的身体莫名地颤抖起来。他望着娜蒂亚,就像一只做错事的小动物:“不要看。”
娜蒂亚一阵狐疑,她看了奥斯卡一眼,转身走下他们面前不远处的往下的台阶。
“我必须去看看。”
奥斯卡一时无语,他站在原地,望着娜蒂亚。娜蒂亚有些不耐烦地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奥斯卡:
“你到底怎么了……?”
“我……不想看……”
奥斯卡结结巴巴地说。他的声音甚至有些慌张起来。娜蒂亚奇怪地望了他一眼,掉头嗒嗒地走下了台阶。
奥斯卡慢慢地跟了上去,他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
总觉得……这里自己曾经来过……这里……曾经是我存在过的地方。
所以……这里,一定有着什么不该存在东西……
对于这个陌生的环境,娜蒂亚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她走下了平台,开始小心翼翼地向那些金属圆柱体走去。
娜蒂亚非常想要知道这成百上千的金属圆柱到底是什么。
而当她走到圆柱体的旁边后,立刻呆住了。她的脸一下子变得刷白,同时向后猛地后退了几步。
那些浅蓝色金属圆柱体是半透明的,里面满是好像培养液一样的液体,泛着水蓝色的光芒。
而最让娜蒂亚震惊的是培养液的里面正站立着一个浑身赤裸的少年。
少年紧闭着眼睛,从金属圆柱体的四周有许多金属管线伸出,连接到了少年的身上,少年的上半身覆盖着略显苍白的皮肤,半下身刚露着青灰色金属的神经和肌肉。他蜷缩着体,看上去睡得很熟。而他的身体,亦同时在那一团透明的培养液里上下浮动。
“机械种族……?!”
娜蒂亚愕然地捂住自己的嘴,接着她看了看其它金属圆柱体,里面全部都是这样的少年或少女。
全部都是正在培养液里培养着人造皮肤的机械人。
娜蒂亚浑身颤抖,惊骇地喃喃道:
“为什么,为什么……?”
忽然奥斯卡轻轻地拍了娜蒂亚肩膀一下,娜蒂亚从惊骇中醒过来,奥斯卡脸上的表情并不惊愕,反而露出平静的表情。
“这里是机械种族的制造工厂……”娜蒂亚咬紧牙关,她望着奥斯卡,忽然低声说道:
“我必须毁掉这里……。”
“不行……”
奥斯卡觉得自己的心猛地一凉,他望着娜蒂亚,忽然,他一步迈到了娜蒂亚的面前,挡在娜蒂亚和机械种族少年的培养槽之间:“你不能……破坏他们……!”
娜蒂亚看着奥斯卡坚定的眼神,再次感到错愕。可她在愣了几秒钟后,仍然问道:
“为什么……?”
“我们……应该先逃走,离开这里……”
“可它们是不该存在的东西!!”
“谁说他们不该存在?!机械种族是不是该存在,不该由我们说了算!我们快走,这里不应该久留。”奥斯卡果断地否决了娜蒂亚的意见。他大声说道。
不知是什么原因,一种莫名的悲伤一下子笼罩了奥斯卡的内心,他把头扭过一边:
“我们应该离开这里。”
娜蒂亚一下子呆住了,她不可思议地奥斯卡,低声地问道:
“奥斯卡,你怎么了?它们这些机械种族可是我们的敌人啊。”
“我不知道他们是敌人还是朋友……在我来说……机械种族和人类没有区别……所以我……”他顿了一下:
“当我确认他们是敌人的时候,我会打败敌人……但在那之前,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娜蒂亚愣了一下,一时哑口无言,她猛地掉头,恨恨地往前走。同时将一句生硬的话甩给了奥斯卡。
“又是机械无差别论,我最恨那种机械种族维权者。”
奥斯卡没有回话,他苦涩地笑了一笑,接着缓缓地摇摇头,同时,他侧眼望了一眼身边那些培养槽,忽然,他感到一阵心酸。
这时,突然从前方传来了一阵马达运转的轻微声音。
奥斯卡和娜蒂亚急忙闪身躲进培养槽的中间,接着悄悄地探出身子,向外张望。
在他们不远处,有四只巴掌大的铅灰色的蝴蝶,它们长着一对铅灰色的比身体要大数倍的机械翅膀,快速地扇动。
机械蝴蝶在空中自由地飞舞。只见它们一起围到一个培养槽的四周,同时伸出好似吸盘一样黑色的触手,牢牢地吸在培养槽上方。
联结着培养槽浅蓝色线管发出轻微的嘶嘶声,从圆柱体上缩了回去。四只机械蝴蝶一起扇动翅膀,那个圆柱体便拔地而起,悬浮在半空中,向前飞去。
“它们要干什么?”
娜蒂亚嘀咕了一句,她躲在圆柱体的背面,借着这些圆柱体的掩护,紧跟着飞行的机械蝴蝶向前走去。
没走几步,前一道半米高的蓝色栏杆挡住了她,那个培养槽被从栏杆上带了过去,随后降了下去,很快就看不到了。
娜蒂亚和奥斯卡趴到栏杆的边上,小心地向栏杆的外围望去。
只见在栏杆的外围,他们的下方,又出现一个宽敞的大万,四周依旧是幽暗的蓝色光芒,房间的四壁和地面也依旧是泛着白光的干净金属板。
那个大厅的正中央,摆放着一个透明的,直径约一米的水晶球。
水晶球的中心放射着耀眼美丽的银白色光泽,被安装在一个蓝色金属台子上,台子底部有八九个同样蓝色的金属线管似树根一样呈放射状向四周延伸。在距离水晶球不到五米的地方,围成一圈摆放了八九个承装着机械人的金属培养槽,那个从水晶平台上伸出的线管连接在这些圆柱体的底部。
那个被四只蝴蝶带动的培养槽此刻被稳稳的安置在水晶球体旁,依着其它的圆柱体摆放着,刚摆放好,从水晶球的平台底部就伸出了一根蓝色的线管。那根线管像蛇一样向前延伸,一直伸到圆柱体的底部,牢牢地和圆柱体连接在一起。
在水晶球和这些圆柱体的周围站立着几个身着白色长袍的人。他们分别站在每一个圆柱体的旁边,它们正在喃喃低语,似乎正在念叨着什么。
而在水晶球的身边,正静静地坐着一个人。那个人背对着娜蒂亚他们,有着一头如瀑布一样从发顶一直流到地上的紫色长发。
是一位少女。
紫色长发的少女……娜米蒂斯……?
自己的姐姐……真正的娜米蒂斯与碧鳞高等龙一起在哈尔布特城的守岛神殿中,为了浮岛而祷告着……这个少女……看上去的确是娜米蒂斯……
那么可能性只有一个。
机械娜米蒂斯……?
可是那个娜米蒂斯已经死了,这个人怎么可能会是她?
娜蒂亚看着那个紫色长发的身影,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有点滑稽。
正在这时,穿着五颜六色衣服做狄奥尔忽然出现,他们扇动着翅膀,在紫发少女的身边上下晃动,接着他们滑到巨大的水晶球面前,然后围成一圈,将手放在水晶球的上方。
这些狄奥尔低声的吟唱传了过来,好像在念着什么咒文,声音显得肃穆。他们的声音盖过了周围的一切。。
“他们念的什么?”
娜蒂亚小声地询问身旁的奥斯卡。
奥斯卡没有立刻回答娜蒂亚的问题,而是蹲在那里仔细地听着,一边听,一边仔细地思考。
“路西法的堕落之翼,亡者轮回……
万事万物,皆回归原处……
钢铁的心脏再次复苏,
尘归尘……土归土……
回家的路……为你扫除干净了,回来吧……别在风中徘徊……。”
奥斯卡复述着狄奥尔的歌词大意,压低声音:“这是拉普它古语中的一首轮回歌。”
“轮回歌……?”
“嗯,是古代拉普它人呼唤战士亡灵回家的歌。”奥斯卡点了点头。
“古代拉普它人呼唤战士亡灵回家的歌?”娜蒂亚重复着这句话,在口中反复地咀嚼着,想要从中找出些什么联系。
这时吟唱结束,狄奥尔的身体忽然发生变化。
只见他们的身体正散发出淡蓝色的光芒,然后这道道光芒慢慢地从狄奥尔的身上升腾起来,在空中形成了一团光球,在他们的上空摇晃着。
“那是什么……?”
“那是记忆……生命体内所有数据信息……那并不是记忆的复本,而是本体……也可以说,那些就是灵魂。”
“灵魂……”
“是的,灵魂……”奥斯卡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这些……是魔法科学在机械种族制造中,运用得最为广泛的技术。”
娜蒂亚瞪大眼睛。她对魔科学并不了解,但这些幽蓝的光芒却一下让她想起了修尔死去后,那个杀死他的狄奥尔从他身上吸走“灵魂”的情景。
这么说……这些机械体……都是灵魂的容器……?
所以,那些机械种族……都曾经是自己的伙伴……?
变成了机械种族……怪物?
娜蒂亚全身一紧,她忽然想起自己刚刚所说的话。
拥有人的灵魂……却是机械的身体……?那么……他们还是我的伙伴吗?
娜蒂亚想到这里,忽然间感到一种无比强烈的窒息感填充了自己的胸腔。
她的心从没有跳得那么历害。
那么……我是不是还能见到那些死去的伙伴呢……?
娜蒂亚愣在那里。
这时只见这几个在空中飘荡的幽蓝色光芒,刹时间一个接一个滑向那个巨大的水晶球中。
原本剔透晶莹的水晶球眨眼间变成一片幽蓝,那些蓝色的光芒在水晶球里面闪动着,接着,化出了五彩的光华。那种光芒刺得娜蒂亚睁不开眼睛。而同时,那些呢喃的歌声仍然在响。
忽然,娜蒂亚似乎听懂了那样的歌。虽然,歌中唱的是她无法理解的词句,但,一时间她似乎可以理解了……
歌中那种曲调的悲怆和无奈。
那种强大而强烈到无以复加的心情……和力量。
是的……那种力量……
令人感动得几乎将要流泪。
忽然,一道道五色缤纷的光芒猛然钻进了水晶球的底部,紧接着从水晶球底部平台连接出来的浅蓝色线管流向那个装载着机械人的金属圆柱体底部。
当最后一个幽蓝色光芒消失后,整个水晶球又恢复原来的晶莹剔透,那些线管也恢复成了黯淡的蓝色。
歌声仍然在响。
忽然,一个培养槽亮起了一点血红色的光芒。亮起,暗下,再亮起,再暗下。
所有的培养槽中起亮起了这样的光。那光芒就像心脏,越来越亮,同时,越来越规律,最终,那样的光芒与娜蒂亚身体中心跳的频律达成了一致。
接着,光芒熄灭隐去了。
培养槽内碧蓝的培养液缓慢地退下去。
培养槽内的机械人缓缓地睁开双眼,微微地地动了动他们的身体。柱体的玻璃罩缓缓地降下,一个浑身赤裸的少年站在培养槽中,他望望四周,茫然地走出丁培养槽。
“活了……”娜蒂亚惊骇地喃喃。
“灵魂灌注到机械人的体内,便能让灵魂在机械人的身体内复苏。”
奥斯卡缓缓地说道,声音显得异常平静:
“灵魂是魔法科学制造机械种族的必要元素……没有记忆和灵魂,机械种族就跟废铁没有区别。要获得灵魂就要将人类杀死才行……这就是狄奥尔的存在之道……”
“你怎么知道这些……?”娜蒂亚疑惑转头问。
“因为……我觉得自己,能懂得机械种族的心。”奥斯卡愣了一下:“钢铁的心……。”
那些穿白色长袍的人将一件和他们同样的长袍给那个机械人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