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巴天龙在迷迷糊糊当中感到自己是多么的无助,身子柔软得犹如一缕水草,使不出丝毫的力气,只能被动地在寒冷刺骨的地下激流中颠簸起伏,忽快忽慢,冲向一个不知名的终点……
他懒得睁开眼睛,因为这里是地下黑洞里的暗河,几乎没有一丝亮光,睁眼又能如何?照样看不清任何事物。他感觉到大脑明显地转得慢了,意识开始模糊起来。恍惚中,脑海里在下意识地播放着一些杂乱的记忆片段……
教室里。司徒彩儿,金老师,牟胖子……
死亡通牒?
万丈渊。轰隆隆,轰隆隆,地动山摇,泥石奔流……
索桥拼命摇晃、震荡,最后竟然上下起伏,高抛跌宕。“哐啷!”一声巨响,索桥彻底断裂,巴天龙死死抓住铁链,瘦小的身躯随着索桥以极快的速度、带着万斤力道,狠狠地砸向北面的石壁……
“死定了。”他心里道。接着就主动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岂知,就在身体即将撞向岩石的刹那间,岩石轰然裂开,仿佛被无形的巨人撕出了一道巨大的口子,他的身子也被那巨大的洞口所吞噬。接下来便是地狱般的黑暗无光,他感觉到身子在濒死的失重状态下坠落,坠落,接下来还是坠落!
“噗通!”一声,他的身子终于有了着落,不过,是掉进了一道地下暗河里。河水冷得刺骨,仿佛连骨髓也要结冰一般。他本已迟钝的身体突然打了一个激灵,神志也在一瞬间清醒了一半。
“就算没被摔死,也要被冻死啦……”他脑海里忽然飘出来一个这样的念头。接着,肌肉紧缩,浑身打颤。寒冷的河水毫不懂得温柔一说,肆无忌惮地钻进他的嘴里、鼻孔里……
他是村里出了名的“旱鸭子”。
“原来是被淹死的!”他脑海里最后一道稍微清晰的意念就是这句话了。不管如何,他下意识地死死咬住嘴里的那块电子表不松。那是他私人拥有的唯一的电子产品,代表着他生活在高科技时代。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也不知道穿越了多大的空间……
忽然,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一股强光将巴天龙唤醒,原来地下激流冲开了石壁,居然破壁而出,强大的水柱奔涌出来,裹带着巴天龙的身体,落向一个百丈深的谷底……
就在水柱冲破石壁、强光照射双眼的一刹那,巴天龙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仿佛受到了巨大的震动,有一种非常模糊的感觉:似乎自己突然一头撞进另一个自己的身体内,合二为一。
在飞速下落的过程中,他吓得要死,心里惊叫道:“这下真的完了!”可是,突然,身体在快要撞击谷底时,他双手一举,两脚一蹬,身子居然疾飞起来,轻飘飘地落在了对面山腰一棵松树之巅。
他感觉到自己脑子里突然多出了很多东西,似乎是另一个人的经历和记忆,又混合着自己的经历和记忆,而这两个人又似乎就是自己一个人。总之,那种感觉太诡异了。
巴天龙刚想大声呼叫,突然发觉口里衔着自己的电子表,于是他从口里拿出明晃晃的电子表,看了看时间,谁知电子表数字不再变化,时间停在了14:28:04,啊,这一定是个重要的时刻!
巴天龙这才想起来,原来是大地震,自己九死一生啊。同时,心里又感到开心,脑子里似乎有一个声音说道:“哈哈,终于出来啦!四年的地下黑洞生活,终于结束啦,太开心了!”
“咦,这是怎么回事呀?头发白了,衣服换了!”巴天龙心中叫道。他看着自己白发飘曳,吃了一惊。他打算把电子表装进校服裤兜里,可是,这才发觉自己根本就没穿校服,而是穿着一件黑色的皮背心和一条黑色的皮短裙,短裙是有裤裆的那种。自己怎么会穿女人的服装?可是同时,脑子里似乎又有一个声音说道:“这是奶奶亲手做的鱼皮背心和短裙,我喜欢极了。这个叫‘电子表’的东西装进裙子口袋里得了。”
令人高兴的是,自己居然有了这么好的轻功,身子一纵就到了高大的松树之巅,这太好啦,看来修仙成功啦?巴天龙看了看周围的山水,跟自己老家的大不一样,这里的地形、地貌显得更加粗犷、原始,山川、树木都带着一股浓郁的古朴气息。“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我身处何时何地。”可此时,脑子里似乎有另一个人解释道:“这里是神农大陆巴蜀帝国,什么年份我也不大清楚。”
“哇,看来是穿越了!来到了一个古代异世大陆。”巴天龙既兴奋又害怕。没想到玄幻小说里写的故事,在现实里真的会发生,而且就发生在自己身上。这太神奇了,看来这世界上的事情,无奇不有,信不信由你!
他想起了,刚才经历了石壁、强光、水道,石光水道,啊,时光隧道!原来是经过了时光隧道而发生了穿越!神奇啊,所以,无论如何,不要放弃幻想与童真,神奇的事情终究会发生!
此时,他脑海里犹如大海涨潮一般,翻腾着关于自己穿越前几天的深刻记忆。
……
“我的妈呀,死亡通牒!”
公元2008年5月11日(星期天)下午,四川省罗江县巴家村高一学生巴天龙没有去学校补习功课,却躺在家里的小床上睡午觉。说得好听是睡午觉,其实是饱受煎熬,他辗转反侧,根本就睡不着,脑子里翻江倒海,思绪像暴风骤雨般密集,因为他面对的是死亡通牒!
巴天龙是巴木匠家老二,刚满十六岁,身高一米八一,身形清瘦,容貌谈不上特别英俊,却也清秀硬朗,就是穿着土气得很,他一年四季天天都穿着洗得脱了色的校服,脚上是一双破旧的塑胶鞋。为此,他时常受到班上几个富家子弟的欺辱。
周末补课,学生可以不穿校服,那些家里经济条件好的学生,个个穿得像时髦的明星、大腕一样;而巴天龙,除了校服还是校服,除了胶鞋还是胶鞋。所以他平时周末都不愿意去学校补习,免得被人说三道四。当然,他今天不去学校,纯粹是为了死亡通牒这个特别的原因。
“哈哈,问题有解啦!”巴天龙突然兴奋不已,从床上一骨碌坐起身来大声道。由于他睡的是双层铁架床的下铺,而他的个子又高,所以他的头差点就撞到了上铺的床板。还好,哥哥巴天杰不在家,否则又要问他发的是哪门子癫了。
“天龙,你说啥子?妈妈没听清楚。”母亲林青黛恰好拿着扫帚从半开的睡房门前经过,听到了巴天龙在说话,赶紧伸过头来问道。
“没啥,没啥。”巴天龙口里咕哝道,手里一把抓过背后的枕巾,擦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把枕巾往床里边一扔,接着又倒下去闭上了眼睛,继续思考自己的问题。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巴天龙现在虽然还没有当家,但是懂事早却是一点不假。如今,面对死亡通牒这样巨大的挑战,他都瞒着父母,独力承担。其实,这也是不得已的事,他知道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就算告诉他们,他们也帮不上忙,反而给他们平添烦恼。
“兴许是说梦话吧。期末考试临近了,怕是把娃儿逼急了,做梦都在解题呢。”这是父亲巴乐年的声音。巴乐年就坐在堂屋门口一把木椅上,手里拿着木刻刀、小铁锤,不断敲击出“笃笃笃”的声音,在木台上放着的一块花梨木上雕刻着花鸟图案。
巴天龙听到父亲的话,心里觉得好笑,暗忖道:“哼,老爸,你还不知道,儿子打算放弃期末考试了!连命都快没啦,考试还有啥用?”
事情得从昨天说起。昨天上午,因为有英语课总复习,他硬着头皮去了学校,当然还是穿着洗旧了的、有些小破洞的校服,脚上依然是破旧的塑胶鞋。刚进教室门,他就感觉到牟胖子那毒辣的目光像电影里日本鬼子碉堡上的探照灯,紧紧地跟着自己。牟胖子今天上身穿的是酱紫色的鳄鱼恤,下身是白色的休闲裤,足蹬一双白色鳄鱼皮软底便鞋,配上了洁白的纯棉运动袜。
“嘿,瞧呐,咱学校的‘英雄’来了!”没等巴天龙坐定,牟胖子就大声讥笑道。牟胖子的座位就在巴天龙的背后,巴天龙成天像躲瘟神一样地避着他,可是他就是阴魂不散,总是盯着巴天龙不放,出其不意地在背后说些针对巴天龙的坏话。
坐在牟胖子右手边的瘦猴焦怀俊故意大声问道:“牟哥,巴天龙算是哪一路的英雄啊,可否说来听听?”这二人仗着是富二代,总是唱着双簧欺负巴天龙。焦怀俊的话,立即将全班所有人的视线拽了过来,由于当时是自习时间,教室里没有老师在场,大家都很放肆。
牟胖子环顾四周,高声笑道:“巴天龙是咱学校的‘英雄’!俗话说,一个人穿几次校服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都穿校服!巴天龙一辈子都穿校服,为咱学校打广告,难道不是‘英雄’吗?哈哈哈哈。”焦怀俊立即跟着大笑起来,另外几个跟屁虫也幸灾乐祸地捧腹大笑。可气的是巴天龙的堂弟巴天奎也乐在其中,咧着大嘴傻笑。他们知道,紧张繁忙中的开心时刻又到了。
“喂,你们几个小声点好不好?”此时,坐在巴天龙前面一张桌子的班花司徒彩儿回过头来抗议道,她同情地瞟了一眼巴天龙。巴天龙知道,全班六十多双眼睛,好比六十多对刀子,正剥着他的面皮,让他痛不欲生。就算司徒彩儿的目光比较柔和,可是也让他感到羞愧啊,此时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牟胖子瞪了司徒彩儿一眼,笑道:“哈哈,英雄配美人,咱们班花是不是看上这位校服英雄啦?”他故意恶毒地把司徒彩儿也拉扯进来。他一直在追求彩儿,可是三番五次遭到拒绝,于是他总在伺机报复,今天机会来啦。
焦怀俊也趁火打劫,道:“嘿,牟兄,你别说,今天班花穿的也是校服,人家这是情侣装嘛!”众人又是一阵爆笑。巴天龙这才注意到,这是真的,今天全班只有自己和彩儿两人穿校服,别人都是体恤衫、休闲服、牛仔裤、热裤或者连衣裙之类的。
“老娘穿啥,关你屁事!”司徒彩儿回过头来,愤怒地盯着牟胖子,没好气地道。
牟胖子一贯油嘴滑舌,从来嘴上不饶人,只听他怪声道:“咦?班花自称老娘啦。好啊,我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娘,也不吃亏。娘,我饿了,我要吃奶!”牟胖子说完,就噘着肥厚的嘴唇,“咋咋”有声。顿时,全班的男生哄堂大笑;女生则羞得面红耳赤,却也掩面暗笑不止。
“你,你,无耻……”司徒彩儿脸色铁青,精致的五官都变了形,丰胸剧烈起伏,她指着牟胖子,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牟胖子闭眼大笑,口喘粗气,那一阵阵的热气伴着口臭,直接冲击着巴天龙耳后的脖子根。巴天龙感到一阵极端的厌恶,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他突然转过身来,右手握紧拳头,对着牟胖子的面门就是重重的一拳轰去。
只听得“嘭”的一声闷响,牟胖子的笑声嘎然而止,好像嘎嘎大叫着的鸭子突然被人死死地捏住了脖子。牟胖子双手捂住鼻子,一股鲜血从一个指缝间慢慢流了出来,恰似一条爬行着的红蚯蚓。
教室里突然鸦雀无声,静得落针可闻。可是,谁都感觉得到,空气里的压力指数正在急骤上升,仿佛一只大气球正在用加油站的气泵充气,似乎连“嗞嗞”的充气声都清晰可闻。众人目瞪口呆,心中模糊地数着倒计时,等待着那“砰”的一声劲爆。
“什么?巴天龙,你小子敢打老子……”牟胖子终于回过神来,大声咆哮道。
“同学们好!大家坐好了!”牟胖子刚要发威,教室里就响起了银铃般的女声,原来是英语老师金小柔走进教室,开了口。于是,大家纷纷坐下,教室里紧张的气氛立即缓和下来,仿佛那只大气球突然气门洞开,“噗”的一声就泄了气。
金小柔轻轻扯着嘴角,潇洒地将左侧额头上的一缕柔发吹开,朗声道:“同学们,这节课我们来总结不规则动词的时态变化……”金小柔说完,就转过身去,“笃笃笃”地用粉笔在墨绿色的黑板上写了起来。金老师是南充师范大学英语系的高材生,到巴天龙他们中学来实习,现在实习已接近尾声。
金小柔身高大约一米六五,长发飘飘,有着秀丽的面庞、白净的皮肤、窈窕的身材,绝对算得上一个美女。她今日穿着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配套的腰带随意地在腰间打了一个活结,使她的腰肢显得更加苗条、灵动,肉色裤袜衬托出小腿的修长与健美,白色高跟鞋使她显得更加亭亭玉立。随着右手高举、用力写字,她丰腴的臀部也轻轻地左右摇摆起来。不用说,牟胖子鼻孔流血更加厉害了。
自从金小柔来到班上教课,巴天龙他们班所有男女同学都成了她的粉丝。她漂亮的外表、开朗的性格、高雅的气质征服了班上所有少男少女的心。再说,她的教学方法也是很新颖的,她寓教于乐,还经常组织别开生面的英语课外活动。自从半年前她来到班上,全班同学的英语成绩就突飞猛进,尤其是在口语和写作两个方面。
所以说,要说班上很多男生自觉或者不自觉地暗恋着金老师,那是一点也不假;要说很多女生对金老师嫉妒加羡慕,那也是绝对的事实。这牟胖子就是最大胆的仰慕者,巴天龙就多次听到牟胖子在背后怪声怪气地哼唱:“小柔小柔,请你给我一夜温柔……”,随后是淫邪的笑声。怪不得金老师一来,他立即收声,连鼻子流血和疼痛似乎也忘了。巴天龙只听到背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知道那是牟胖子在用纸巾擦着鼻血。
大家都认真听课、记笔记,刚才的激烈冲突仿佛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巴天龙也不例外,他飞快地抄写着黑板上的内容,将刚才的不愉快抛诸脑后。可是,突然,一个纸团从肩膀后面飞过来,“啪”的一声落在了巴天龙的笔记本上。
巴天龙知道纸团是牟胖子扔过来的,上面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的内容。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打开纸团,瞥了一眼,只见纸条上是牟胖子那鸡爪子刨烂了的字迹:“三天后见分晓”,后面连着九个感叹号。
巴天龙暗笑道:“哼,白痴,连感叹号都不会用,一连用了九个,当真不要钱呐!”巴天龙没当回事,把纸条一揉,一把塞进裤兜里,又专心听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