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坡来,一人一牛都感到有些疲乏。巴天龙回望山麓之下,见巴家村密密匝匝的房屋、街市已经变得又窄又小,一切尽收眼底,他打算停下来歇一口气。
突然,巴天龙感到有一个人影在眼前一晃,待他仔细看时,却不见任何人。他刚想责备自己疑神疑鬼,却听见背后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说话:“天龙,这个给你!”
巴天龙赶紧转过身来,惊讶得差点叫出声来,原来是曾祖父巴三旺,正严肃地看着自己。在巴天龙的印象里,曾祖父从来不讲话,所以这声音是陌生的。
此时,巴三旺一把拉过巴天龙的右手,将那块黑黝黝的石头放在了巴天龙的手心,又把巴天龙的手指头弯曲起来,将那黑石包住。黑石有一只核桃大小,表面光滑,温暖圆润,摸起来顿时令人产生一种语言难以形容的厚重感和舒适感。
巴天龙心下嘀咕道:“这块黑石是曾祖父的最爱,他怎么舍得送给我呢?”巴天龙正打算问个明白,可是眨眼之间,巴三旺已经从视野里消失了。巴天龙将黑石仔细收好,牵着阿黄继续前行。
巴天龙选择了后山坡一片相对空旷的草地,把阿黄拴在了一棵结实的松树上。然后对阿黄道:“阿黄,好好享受你的嫩草吧,我上学堂去了,下午见。”阿黄只是斜着颈子瞟了他一眼,然后就埋头大口地啃起了青草,不再理他。
巴天龙照样蹲在窗外,今天学堂里风平浪静。曹婉儿在课间休息时来到了窗户边,看来是在欣赏外边春天的景色,可目光却在寻找什么。当她看见巴天龙正在窗外看着她微笑时,她也报之以一个甜甜的笑容,然后又回到了第一排自己的座位。
巴天强和巴天林居然显得比平时还要老实规矩一些,他们目不斜视,假装埋头念书或者认真听课,其实,谁知道他们脑子里在想着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呢。只是有一次,巴天强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巴天龙,但是,当他们目光对视的时候,巴天龙明显地感觉到巴天强的眼神里有一丝惊慌,又有一股邪恶的快意。不过,巴天强很快就转回头,又假装在看书了。巴天林则看也不看巴天龙,显得好像两天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下午放学时,巴天龙在窗外悄悄看着正在收拾书本的曹婉儿,曹婉儿似乎知道他正看着自己,于是显得不经意扭过头,看了看巴天龙,并甜甜地微笑一下。这似乎是他们不约而同的常规的告别仪式。
告别了曹婉儿,巴天龙脚步轻快,很快就来到了阿黄吃草的地方。可是,山坡上已经没有了阿黄的影子。巴天龙走到松树下,见绳子的一头还套在树上,可是离绳结不远处绳子整齐地被人切断了,阿黄已经不知去向。
“阿黄,阿黄!”巴天龙急了,于是大声喊叫起来。他围着松树查看阿黄的脚印,一圈一圈地扩大范围。他知道,阿黄会在雨后的泥地上留下牛蹄印迹,只要找到牛蹄印迹的走向,然后跟着牛蹄印迹,最终一定会找到阿黄。因为平时在这附近放牛的,只有巴天龙一个人,没有别的牛会走到这里来。
巴天龙心急如焚,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串牛蹄印迹,往西北的山坡去了。巴天龙快速爬向坡顶,翻过山脊,顺着牛脚印追去。此时天色已晚,远处的树林已经变成朦胧一片;近处的树木,被山风吹动,婆娑作响,摇曳的树影,又似鬼影瞳瞳;天上乌云快速飞动,远处传来了滚滚雷声。啊呀,大山里的傍晚,原来可以如此的恐怖!
巴天龙为了尽快找到阿黄,心里虽然害怕,脚步却一刻也没停下来。牛脚印往西北方的万丈渊去了。巴天龙顿时感到不妙:“我的天呀,万丈渊,深万丈,可怕得很。阿黄凶多吉少!”巴天龙心里咚咚跳,脚步停了下来。他真的好怕。可是,如果找不到阿黄,娘亲会气死的。再说,巴天龙和阿黄很有感情,他不忍心丢下牠不管。
巴天龙又追着牛脚印走了大约半里路,万丈渊近在咫尺了,眼见牛脚印消失在了悬崖边。他匍匐在距离崖边一丈远的地方,不敢再靠前了,他害怕。他又仔细看了看,发现在悬崖边,还可以看到最后一对牛脚印陷入泥土之中,向着悬崖方向延伸,最后形成了两道近半尺深的沟槽。很显然,阿黄跌入了万丈渊!
巴天龙失望极了,他禁不住哭着道:“阿黄,你死得好惨!呜呜……”
不过,巴天龙很快就想明白了,他得马上回家,把情况如实告诉娘亲。要打要骂,由得她好了,因为阿黄跌入了万丈渊,谁救得了牠呢,恐怕神仙也无可奈何。拿定注意,巴天龙站起身来,准备往家里走。
“小子,哪里走?拿命来!”突然,巴天龙的面前一高一矮站着两个蒙面黑衣人,他们拦住了巴天龙的去路,高个子大声吼道,声音洪亮,似乎穿透了云层,并回荡在天空,可见来人内功之深厚。
巴天龙被二人吓得双腿发软,可是他故作镇静,问道:“两位高人,我只是一个小孩子,绝对没有得罪过你们,请你们让路,我要回家。”
“哼,想回家?别做梦啦!我们送你到阴曹地府去吧!哈哈哈哈……”这时矮子开了口,声音暗哑,像公鸭嗓子。
“两位大爷,别这样。我们前世无冤,今世无仇,请不要杀我,我不想死。如果我死了,我娘亲会哭死的。”巴天龙几乎是哭着说的。
巴天龙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放弃,他不能死。他两天前刚刚从死亡的边缘回来,他知道活着的好。他不想再也见不着父母、曾祖父母,还有哥哥、妹妹,他不愿意再也看不到曹婉儿。他还小,他还有很多的事情去做,还有很多人生的内容没有经历过,他真的不想死啊!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不能放弃!
“小子,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而已,今天不得不杀你!否则,我们没有办法回去交代。”高个子又朗声道。旁边的矮子此时有些不耐烦了,公鸭嗓子又发出了声音,道:“唉,别和这小子废话啦,赶紧办完事儿,我们哥俩接着去花满楼喝酒去。”说完就准备动手了。
巴天龙连忙道:“两位大爷,请等等。我不服!请问,是谁指使你们来杀我的?请告诉我吧,就算死,我也要死个明白。”巴天龙在做最后的讨价还价。
“嗯,好吧!”高个子略作思索,道:“反正你马上就会死了,告诉你也无妨。是巴员外家的三公子要你的命。你的大黄牛是我们推下万丈渊的,目的是把你引来此地,然后把你也推落深渊。这个主意是巴天林出的。”
“好了,上路吧!”公鸭嗓子大声道。说话间,两个黑衣人突然同时击出一掌,强劲的掌风席卷着地上的泥土呼啸而至,巴天龙来不及再多说一个字,就被打下了深渊。
“啊啊啊……”只听见撕心裂肺的喊叫声由近渐远,由清晰变得模糊,须臾之后,再也听不见任何人声。两个黑衣人这才收起掌风,转身化作两道黑影,刹那间就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
七天七夜之后,巴天龙渐渐醒来,感觉到自己是从一片黑暗与虚无之中突然冒出来的。他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感到浑身酸痛,四肢麻木,口里干燥得快要喷出火来。眼皮沉重,怎么也打不开。
他隐约感到有一堆篝火在身边不远的地方燃烧,可是听不到树枝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脆响,这一堆火让他的身体感到暖和、舒适。他本来打算扭过头,看一眼那一堆篝火,可是颈子实在是没有力气,一点儿也动不了。他无奈地闭上眼睛,意识也变得薄弱,接着又昏睡了过去。
又一天过去了,巴天龙才再次醒来。这次是感到有人扶着自己的头,试图往自己嘴里灌鱼汤。眼皮依然沉重,可是鼻子好使。好浓香的鱼汤啊,这一次巴天龙有着清醒的意识,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喝着鱼汤。
“小子,慢点儿,别呛着啦,鱼汤嘛多的是!”一个雄浑沉厚的男人声音在巴天龙的耳边响起。巴天龙慢慢侧过头来,准备看清楚说话的人,只见一个轮廓粗犷的神秘男子坐在自己身旁。在他们身前一丈远的地方,有着一个巨大的玄铁槽,铁槽里盛着红彤彤的一槽篝火;不过,并非真是篝火,而是火山岩浆。铁槽上架着一只玄铁鼎锅,一锅鱼汤冒出袅袅香气。
“不过,小子,你昏迷多日刚刚醒来,目前胃肠很弱,不要一下子就进食太多,否则消化不了。”神秘男子接着道。
巴天龙感到体力有所恢复,于是慢慢坐了起来。看到周围黑沉沉、静悄悄的,巴天龙不禁心里害怕起来。不过他立刻感到轻松下来,他思忖道:“至少这个神秘男子不会要我的命,否则他也不会这么精心照顾我了。”
想到这里,巴天龙突然开口问道:“前辈,请问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