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每天清晨给巴员外家运送新鲜肉菜食品的巴世木刚好赶着马车准备进入巴府大门,巴世木心地善良,听到巴小青的喊叫,对事情已经明白了个大概。巴世木虽然认识殷超、童霸,可也知道他自己在这两个护院眼中,人微言轻,说不上话。他们一贯冷漠无情,欺软怕硬,是巴员外家忠实的看门狗。
可是,巴世木也不忍心看到巴小青孤立无助,论辈分,小青比他还要长一辈,他是小青的堂侄。巴家村千多户人家、数千人口,除了曹学究一家外,都姓巴,这个村所有的巴姓人都来自于同一个老祖先。当然,近年来,陆续也有一些外姓人住在巴家村,他们都是与族长巴鸣德或者巴员外家有密切关系的,要么是生意人,要么是武功修练者。巴员外家的这两个护院殷超、童霸就是外乡人,据说武功了得。
“哪里来的小丫头如此撒泼,快离开这里!堂堂巴府岂是你想进就进的?再不走人,我们就不客气了!”此时,童霸有些不耐烦了,双拳一握,指节发出声声脆响,煞是吓人。小青吓得一阵哆嗦,口里也忘记了叫喊。
巴世木当机立断,快步走了过去,厉声对小青道:“小青,不得无理,一大早的不要麻烦两位师傅!”口里如此说着,便伸手去拉开小青,同时对小青使了一个眼色。小青见是巴世木,她也知道巴世木人善,值得信赖,于是就跟着巴世木走开了,不再纠缠殷超、童霸那两个大汉。
走到了十步开外,巴世木才轻声道:“小青,你先回去,我马上进去把事情告诉你爹。”小青道:“谢谢你,还有,请告诉我爹回家之前去请曹学究到我家,救我二哥的命要紧!”
巴世木道:“小青,放心吧,我这就去!”巴世木心想,自己去巴家大厨房时正好要经过巴木匠干活的天井,到时候顺路告诉他一声就可以了,这个应该不成问题。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巴乐年领着曹学究风风火火地回到了山坡上自家院落,曹学究的女儿曹婉儿也跟在后面。他们还没进到院内,就已经见到贴着低矮的土围墙外面,站满了围观的人群,大人、孩子、男人、女人大约有七、八十个。原来消息早就不径而走。
据说是风声婆巴兰氏从巴天龙家旁边的小路经过时,刚好听到林青黛对小青讲的那些话。于是,巴兰氏仿佛打了鸡血针一般,一下子就兴奋起来,飞也似的跑回村子里,将这一件大事告诉了另一个风声婆巴李氏,然后她们又兵分两路,在村子里奔走相告。于是乎,“放牛娃巴天龙快要死了”的消息很快就家喻户晓了。这些所谓的风声婆,实际上是族长的儿子巴柏年雇佣的,专门负责在村子里四处巡逻、打探消息的探子。
来人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巴天龙的两个死对头巴天强和巴天林,他们衣着光鲜、油头粉面,居然坐在围墙墙头,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巴不得巴天龙快点死掉。巴天强是巴员外巴炳德的孙子,巴天林是族长巴鸣德的孙子,这两个人都比巴天龙大两岁,都跟着曹学究念私塾。
这俩纨绔子弟年纪小小的,可是心地却坏坏的。他们仗着家里有钱有势,读书不用功,成天扬威耀武,欺男霸女,在私塾里如螃蟹般横行。他们恨巴天龙,因为他是一个倔强的穷小子,从来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有一次巴天龙为了曹琬儿,得罪过他们。
此时,一圈人围着巴天龙,他依然蜷曲着身子,侧卧在泥地上,口中胡乱****着。林青黛曾尝试搬他回屋,可他喊爹叫娘,坚决不干,林青黛也只好由着他了。巴小青、巴天杰比父亲先一步回家,已经蹲在了巴天龙身边,轻声安慰着他。
曾祖父、曾祖母早就一左一右坐在巴天龙身旁。曾祖父举动很怪诞,他居然舍得把平时一刻也不离手的黑石头蛋子放在了巴天龙的左手心,同时用自己的右手掌盖住那块黑石,并且不停地揉搓。曾祖母举动也颇为诡异,她也舍得把那只爱不释手的红绣鞋放在巴天龙的右手里,她自己双手又握住巴天龙的右手和那只小红鞋。
如此一来,外面看热闹的人根本看不见巴天龙的情况,都在等。只不过,一些好心人是焦急和担忧,盼望巴天龙快些好起来;一些坏人却是等不及要看巴木匠家的笑话,希望巴天龙病情加重、甚至死掉。
突然,一把粗鲁的嗓音打破了寂静:“喂,巴老二!你究竟死没死啊?老子等得不耐烦啦!”原来坐墙垛上的巴天林,干脆直起腰来、伸长了脖子吼道。他平时故意将巴天龙叫成“巴老二”,他一贯心肠狠毒,即便对将死之人也要羞辱一番。
“是啊是啊,该死球朝天,不要耽误老子的时间嘛!”巴天强也大声道。虽然天气并不热,他却“唰!”的一声将一柄折扇打开,使劲儿摇动了几下。其他一些趋炎附势的人,包括巴兰氏、巴李氏,也阴阳怪气地叫喊了几声,表示附和。巴天龙的堂叔巴松年也站在人群里,但他很老练,虽然没吭一声,却有丝丝快意闪现在他的双眸。
恰在此时,曹学究、曹婉儿和巴木匠三人快步进入了院落。曹学究显然听见了自己学生说的话,忍不住扭头白了那两个坏小子一眼,然后继续走向巴天龙。曹婉儿则狠狠地瞪了那两个王八羔子一眼,脚步紧跟着父亲。巴木匠,还有旁边的好心人,知道这两个小太岁惹不得,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场面刚刚静下来,却见巴天杰倏然冲了出来,指着巴天强和巴天林道:“你们两个杂种,你们还是人吗?我弟弟都病成这样了,你们居然还说出这样的话来!看老子今天跟你们拼了!”
“哈哈,巴天杰,你以为你是谁啊?难道大爷我还怕你不成?!”巴天林立即回道,一边说一边悠然自得地晃动着双脚,在围墙上拍打着,显得怡然自得。
巴天强也笑道:“哼,巴天杰,你小子也不看看你有没有半点武功,要跟我们斗,你还差得远呢!”说着,显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眼看一场武斗即将发生。大家都觉得这将会是一场残忍的打斗,因为巴天杰武功修为是零,只是做了几年木工,身上有些蛮力而已;而巴天强、巴天林都修武八年了,巴天强是地阶六段、巴天林地阶五段。这样的打斗太残忍了,巴天杰会被当场秒杀的。
就在大家转头侧目,把注意力集中在巴天杰和两个纨绔子弟身上时,奇迹出现了:巴天龙一骨碌站了起来,血红的双眼怒意逼人,眼芒直勾勾地射向巴天强和巴天林;不过,他的青布长裤湿了一大片,裆底还在滴着水。原来巴天龙尿出来了。是的,巴天龙尿出来了!
“啊,天龙,你尿出来了,太好啦!”林青黛第一个发现了这个奇迹,欣喜地叫道。
巴天杰立即回过头来,斗志全无,弟弟已无性命之忧,这才是头等大事。巴木匠笑了,林青黛、巴小青拉着巴天龙的衣袖,喜极而泣。曾祖父、曾祖母则分别各自收回了黑石和红绣鞋,静静地返回土屋去了。此时,曹学究和曹婉儿向巴天龙走了过来。
“天龙哥哥,你好了哈,这太好啦!”曹婉儿情不自禁地拉了拉巴天龙的衣袖,开心地道。巴天龙将愤怒的目光从远处收回来,一瞬间目光变得柔和起来,看着婉儿道:“谢谢你,婉儿妹妹。”可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上有一股尿骚味,立即红着脸躲进了土屋。
“太好了!天龙好了,我也就放心了。我学堂还有事,告辞了。”曹学究说道,随即拉着女儿准备离开。
曹学究刚走了两步,又倒回来道:“啊,我差点忘了。马蜂的毒性,容易伤害肾脏,就是龙骨两边的腰子,如果人的肾脏坏了,也会死的,慢慢地衰竭而死。我有一个家传的偏方,等会儿叫天杰来取,按方抓药,可保无事。”巴木匠夫妇知道曹学究医术了得,自然是深信不疑。夫妻俩对曹学究说了一些感激的话,并将曹家父女俩送到了院门外。
看热闹的人们突然醒过神来,好心人欣喜感叹;失望的人颓然摇头。不过,不管如何,这场“热闹戏”已经闭幕,他们都打算打道回府了。
巴天强和巴天林一脸的不爽,本来,活人被尿逼死这场戏很有看头,而且眼看就要发生一场激烈武斗,双重的戏剧、双重的刺激,却刹那间被化解得无影无形!人群开始散去,巴天强和巴天林远远地跟在人群后面,也没心思骑马,各自牵着一匹马,无精打采地在山道上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