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下,林木依旧幽暗。
一缕火光猛然亮起,照亮了楚莫满身满脸的血腥,他的手中提着一根比他手臂还长,被一根还算修长的树枝刺穿,仍旧湿漉漉的猩红狼腿。
放在火上燎烤滚滚浓烟扑面而来。
“咳……”
楚莫一脸腻歪。这烟可真大!
剥开的狼皮被楚莫挂在树枝上,血仍未滴干。这血狼起码是四阶的荒兽,像这种狼皮韧性惊人,用来做兽皮衣不错。村里的黄大婶缝纫功夫不错,狼皮可以给她一小块作为酬劳……
虽然成色不是很好,但是一头四阶的妖兽,即便是大伥村的猎队遇上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才能够猎杀。
火舌舔舐着嫩肉,不愧是四阶荒兽的血肉,烤肉色泽逐渐金黄,随着浓烟飘散,一缕属于烤肉的浓香向四周飘散。
楚莫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肚子更饿了。
……
浑浑噩噩,似梦还真。
姬虹看到了一个自己很眼熟的小女孩奔跑在秋天的田野上,金色的麦浪此起彼伏,夕阳下她稚嫩的脸庞笑的欢快,她不时的回头,身后是一头大水牛拉车,父母就在后面看着她笑。
伸手触摸,手却穿过了一片虚幻。
踉跄几步往前,回头一看,那女孩儿还在,脏兮兮的脸蛋儿上笑颜灿烂,有些刺眼。
刺得姬虹的眼眶湿润,欲罢不能。
画面一转,她已经长成豆蔻少女,胸前微鼓,小荷才露尖尖角,正身处一道长长的阶梯上。阶梯由厚重的青石铺就,连绵着通往山顶,两旁是葱翠的林木,草长莺飞,秀色迷人,一块石碑傲然挺立在山底,上面写着“剑岩洞天”大字,没有颜色,只是简单的笔画而已,仿佛是用剑刻写成的一般,气势斐然。
父母就在山下看,其实不止她的父母,还有很多。下面人山人海,她的父母早就没影了。
但她知道,她的父母肯定在看着她。
那一双双眼睛,不知道有多少红了眼眶,望着他们上山的陆续走远的孩子,其中就有两双是为自己而红的。
少女也禁不住红了眼眶,她的衣衫简陋,缝满补丁,但腰杆却挺的笔直,如同一把出鞘的剑。
“虹儿,上了山,可要好好习武。”
她捏了捏手里的绣花布袋,这是她身上唯一崭新的东西。
日夜不息,寒来暑往。
一年又一年。
少女逐渐长大,手中的剑换了一把又一把,从木剑到铁剑,从铁剑到精铁剑,从未开锋到开锋。
一剑光寒,当初这个并不出彩的少女,凭借着惊人的毅力苦练内力、剑法,在众多同门弟子之中脱颖而出,一转眼就已拜入内门,并成为剑岩洞天一名长老的亲传弟子。
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侍从,并且住在了一个宽敞的院子里,还有四个默契的师兄妹。
父母的脸上笑开了花,邻里邻居都夸赞他们生了个好女儿,一个月挣的就足够他们一年的花销犹有剩余,没多久昔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变成了一个富态的中年夫妇,惹人艳羡。
而少女手中的剑也越来越锋利,也更不缺追求者,但她心无旁骛,因为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从手中的这把剑上得来的,所以她也只会忠于手中的这把剑。
宗门不养温室的花朵,所以少女也没少进入十万荒山猎杀荒兽,大多时候都会在外围转悠,杀几只低阶荒兽,偶尔碰到棘手的,也挡不了他们师兄妹五人联手。
画面再变,来到了一个噩梦一般的晚上。
黑色的羽毛飘落,高大魁梧的进化者站在前方。
林通临死前绝望的哀嚎,把扯断咀嚼的残肢……
绝望的情绪在蔓延,但她依旧不肯屈服,既然必死,也就不比示敌以弱了。
软弱的求饶根本无济于事,林通的举动令她感到恶心,也感到心寒。
正当她已经决定坦然面对死亡的时候,变故顿生。
又一个进化者出现了,气息一样的强大,然而却是有些狼狈?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应该是个虎类荒兽的进化血脉,可他身上怎么会有人类的先天强者才具备的真气?
她想不明白,然后,一刹那间归于黑暗。
姬虹醒了过来。
东方第一缕阳光微微有些刺眼,她下意识的用手挡了一下。
似乎时间是在早上,晨雾湿润而清凉,朝露打湿衣衫。
“刚才是回光返照?这是地狱吗,还是天堂……”
姬虹感觉头有些痛,微微动了下,全身刺痛。
“人死了还会感觉到痛苦?”
忽然,姬虹的眼神一凝。
她看到了一具尸体,一具失去了头颅和大腿的尸体,周围几只连一阶荒兽的算不上的黄毛鼠徘徊不定,却又不敢上前,看到姬虹醒来,仿佛受到了惊吓,作鸟兽散。
“林通……”
“我,没死……”
忍着全身的剧痛,姬虹慢慢的站了起来,茫然的向四周看去,看到了一把插在草地上的剑。
姬虹把剑拔出,放在大腿上盘膝而坐,从怀里掏出了一瓶疗伤药,就地疗伤。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逃过了一劫,但是现在她确实没死。
而且,至少现在是安全的。姬虹看到了插在地上的黑色羽毛,知道周围的荒兽大概是因为顾及到这根黑色羽毛上的气味,不敢妄动。
要不然一夜过去,那些进化者不吃她,她也早就该被荒兽吃掉了。
“这算是宣示食物的所有权?”
姬虹摇头,心里也明白,必须要赶紧离开这里了。
保不准那几个进化者等会就回来了……
疗伤丹药的效果很好,没一会儿姬虹就恢复了行动的能力,内力也恢复了少许,但若是想要伤势完全康复,非得要十天半个月不可。
猿山的神通,即便没有抱着必杀之心,姬虹也伤的不轻。
“不知道他们还活着吗?”
姬虹自言自语的的说道,她决定离开这片地方了。
临走前,她看了一眼林通的尸体,迟疑了一下,持剑上前,内力催发,没一会儿就挖好了一个土坑。
毫不容易恢复了一些的内力也消耗一空,姬虹忍着不适感,将林通的尸体拉进土坑里,一点点的隐埋。
“入土为安。”
姬虹神色复杂,轻轻的说道。
又打坐休息了一会,就起身离开。
清晨的山林幽暗而潮湿,远离了那根黑色羽毛,需要防备的,就是隐藏在山林里的荒兽了,姬虹走得小心翼翼,不怎么敢出声,生怕引来某些荒兽。
她试图寻找着,有没有云平、华笙、赵良几人留下的记号。
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
但是没有,一路上只有大大小小的战斗痕迹,可以想象当时后继的战斗是有多强烈。
姬虹的眸光逐渐黯淡了下来。
一缕肉香在她的鼻尖飘荡,勾起了她的饥饿感。
意想不到的惊喜,在姬虹的心头炸开,她的头脑微微有些眩晕,顾不得许多,往前飞奔。
“是你们,还活着吗?”
一缕火光在前方出现,在幽暗的晨间的山林里、斑驳的树影里,滚滚浓烟升腾而起。
进了,看清了正在烤肉的人。
一个衣衫褴褛、满身是血的半大男孩,正在翻烤着手中不知名的兽腿,可以看出他的手艺并不是很熟练,不时被浓烟呛到咳嗽出声。
姬虹脸上的喜色凝固。
那男孩若有所觉,转过头来,男孩的脸很脏,大概是脸上的血迹被烘干然后被烟火熏黑的那种,头发也乱糟糟的。
看见她,男孩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摆了摆手中的烤腿。
“大姐姐要吃吗,分你一半。”
说完就咬了一口。
“不过我要先吃一口尝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