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寂静，嘉文沉默了许久，仍然没有把军旗放下来，怒火少了，悲愤却多了起来。
“你以为，你盖伦真的值得我嘉文卖命地帮你吗？我只是不忍心，看着本该不食人间烟火的拉克丝，饱受红尘俗世的折磨！”
“嘉文……”
嘉文打断我的争辩，继续悲愤的说道。
“我嘉文是将要掌管德玛西亚的皇子，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圣寺那点秘密吗？你是点满了人间极限二十一点天赋的S级先天帝体，而拉克丝是拥有跨越两界天赋树的灭世咒体，就注定了不能让你们离开圣寺，你觉得自己很委屈，可是，你知道人们怨恨你的真正原因吗？”
我早就想离开圣寺了，做个圣寺弟子，除了责任，只有责任，废物承担不了责任，也不想承担了，然而，圣寺不放我走。
“我……”
嘉文又打断了我，他用一种无法理解的语气，咆哮起来，“不是因为你是废物却霸占着圣寺弟子的位置，而是因为……你拒绝了那个将近无所不能的人，替你解除掉‘符文禁锢’！”
那个将近无所不能的人……
童年的岁月，如今想起来，仍然历历在目，我低下头去，声音也低了下去，“要我……做不到。”
做不到，嘉文气愤的点点头，又咆哮了起来，“是的，你不肯，所以，才会有人怨恨你，恨铁不成钢，怨你耗尽了德玛西亚的国运却毫无作为！你自责，你愧疚，却偏偏就是不肯答应，你每天都风雨不改的去修炼，你想证明自己不该被人责怪。”
低着头，一团复杂的心绪在翻滚着，我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话来。
看到我一直在低头，嘉文越发的悲愤了。
“你觉得全世界都在否定你的努力，不！否定的是，你明明可以轻而易举的……却偏偏不肯……就是不肯……无论如何都不肯……”
嘉文他实在无法理解，满脸的愤怒，而我，低着头，连眼睛都被阴影遮起来，良久，才仍然说道，“要我……做不到。”
做不到，又是做不到，嘉文怒极而笑了。
“是的，你做不到，可是你又愧疚，你非要天天坚持修炼，来证明自己并不是不努力，可是，你有没有考虑过拉克丝？她是灭世咒体，不能怨恨，她本来可以在圣寺里边安安静静的呆着，是你非要出去修炼，将她卷进你的恩怨漩涡中去！”
如果没有我，拉克丝可能就是一个安静的瓷娃娃，安静的看着红尘老去，像是天使来人间看一看，不惹尘埃的，看一看就回去。
天地寂静，而我的脑海里，翻滚着各种声音，那是我与拉克丝一起渡过的岁月，有欢声，有泪语，是的，是我将拉克丝卷进了红尘的恩怨。
我低着头，说不出话来，锐雯静静的聆听，而愤怒过后的嘉文，又打破了寂静。
“你知道为什么拉克丝会被流氓调笑吗？你知道为什么会有痞子拦截她吗？你知道为什么会有色狼敢打她的主意吗？你不知道，你只知道自己英雄救美，你只知道自己保护了拉克丝，你只知道自己那被世人嫌弃的努力终于有回报了。”
是的，我确实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莫名其妙的就来招惹拉克丝。
“告诉你吧！就是因为你不肯……你偏偏不肯……你无论如何都不肯……”
我听不懂，我是局中人，无法看清楚视线之外的东西。
“想不明白吧？因为，你的恩怨，就是她的恩怨，而她……不会因为自己本身，而产生任何的怨念，为了避免灭世咒体的觉醒，人们才会将你的恩怨，转移到她身上，她只会因为你而去怨恨别人，不会为自己的遭遇而动怒生怨！”
嘉文简直就是要咆哮起来，“与你的自私比起来，拉克丝永远将你排在第一位！”
我知道，表面上，我也是将拉克丝排在第一位，可是……
满脸激动的嘉文，连军旗都抖起来了，“她本来可以做一张白纸，空谷幽兰，不食人间烟火，她本来可以不怨恨任何人，不怨恨任何事，但是，为了你，她不惜一次次铤而走险，将自己处身于红尘俗世中，游走在怨恨的刀尖之上。”
我盖伦，拉克丝，嘉文，三个是童年玩伴，一起长大，他说的没错，这些都是他亲眼所见的。
“有一次，你被人打晕后，我问正在照顾你的拉克丝，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她说，‘如果连她都不对你好，那你就太可怜了’。是的，她只知道你的可怜，觉得全世界都亏欠你，却不知道——你明明可以很轻易……却偏偏就是不肯……无论如何都不肯……”
拉克丝……我们有太多的记忆，还没有说出来。
“她本来是一张白纸，因为可怜你，而去沾染你的爱恨情仇五颜六色，随后，你的恩怨，就是她的恩怨，你的悲剧，会激起她的怒火，你的祸事，会触动她的怨念，你的点点滴滴，都会触引禁咒魔体的觉醒！而你盖伦，只会想着你自己，从来不留意拉克丝！”
拉克丝……我盖伦，又岂能忘记十八年来的点点滴滴。
“她只是一个柔弱无力的女孩，为了你，一次又一次的承受着自己的极限，知道吗？极限就是极限，终会有一天，承受不住，让灭世咒体觉醒起来。”
还能说什么，难道我盖伦……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有许多话想说，可是，说不出来，世界没有那么简单，我的人生，还有太多的复杂。
对于拉克丝，其实，我不需要再说什么了，不过，对于锐雯，还有很多必须要做了，“嘉文，灭世咒体的觉醒，都是因为我，只能怨我太废物，不能怪锐雯，她只是在错的时间出现在错的地点，捅破了这一张终归会破掉的薄纸。”
听到我偏袒锐雯，嘉文又愤怒了起来，他不理会我言中之恳求，而是咆哮起来，“到了现在，你都还是不肯承认？废物不是理由，一切都是因为……你不肯答应那个将近无所不能的人！”
嘉文，你真的什么都懂吗？你还有太多不知道的，不过……你说的对，一切的源头，就是我不肯答应那个将近无所不能的人。
所以，一切就有了答案？
所以，灭世魔剑，才会出现在我面前？
所以，才会将同样的命运轮回，千百倍的加在我盖伦身上？
如果是以前，我会反驳，可是动用了灭世魔剑后……如果那个将近无所不能的人，再次站在我面前，我盖伦还会是那个坚决而又怨恨的小男孩吗？
知道我盖伦，为什么会那么抗拒灭世魔剑吗？
一切的源头……是一道数字，从我的脑海中掠过……第二次，四。
灭世魔剑，它让我一个F渣，打得嘉文连连败退，堂堂一个C级强者，使用出符文后，才能压过它给予我的力量。
现在，它又潜伏在我的身体中，悄无声息，却隐隐有一道讥笑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回荡，让我的灵魂不得安宁。
第一次，二，第二次，四……第二十次，可就是一百万了。
命运创造了我盖伦这个人，又三番五次的将神秘之剑推到我身前，我陷进了轮回的怪圈，挣扎了十多年，终于，疲惫了，倒下了，无力抗拒了。
明明很心酸，却说不出缘由来，我只能轻声道，“嘉文，你说的对，不过……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