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洲。
十万大雪山。
月华从云隙间透过,还未落在地面,却又被树杈撕裂的碎屑,只余几块印在地面的积雪之上,斑驳陆离。”仙人。仙人。!“有呼声远远传来荡漾在山林之间,有着几丝急切,有着几丝凄凉。
一个少年有些踉跄的奔走在山间丛林,一只鞋子早已没了,也不知道是丢在了哪里。脚掌踩在雪地上,直没过脚踝。但他仿佛没有感觉一般,只是不断的奔跑,不断的呼喊。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要奔向何处,而口中呼喊的仙人是否又真的存在。
“嗷!”远方隐隐的有狼在嚎叫,似乎在回应这个悲痛万分的少年,又似乎痛斥这凄惨大地。
但是,谁又曾理会呢?
少年依然的,决然的,毫无方向的,不顾生死的!向前跑去,只是速度已经慢了好多,他的双脚已被冻的开裂了,他的动作麻木而又固执,甚至于他口中好似永不会被回答的呼唤都变得沙哑无比,几不闻声。
他蹒跚着,寒风中摇摆的身子仿佛下一刻就要跌到在雪地上,永远的被埋葬。力气一丝一丝的从他身子里被抽离,寒气却一点一点的灌注了进来,慢慢的变的沉重无比,哪怕只是小小的一步也要掏空他全身力气似得。
终于,他倒下了,雪花四溅,只因为被一根小小的树枝绊了脚。
他双手按在地上,想要站起来,却只是带起了些雪花。张动着嘴巴,却再也发不出声音。四周似乎更加的暗了下来,寒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来自幽冥的手要将他拖向不知名的深处!
寒风以潇潇,月色正凄凉。
“爹。…”
他静静的倒在雪地上,那样的安静,一动不动。只有口中偶尔呼出的一丝白雾才能证明他还活着,但就连这白雾也越来越微弱了。
雪埋没了他半张脸孔,只余他一只眼睛,看着面前丛立的冷杉。一抹余光,瞥向远方灰冷的天空,死气沉沉,亦如他的眼眸。
此时此刻他短短一生的回忆竟如潮水般涌来,在眼前放映,只是他的的眼皮却如此沉重,竟要抬不起来一般。
云,轻轻飘过,将遮挡了许久的月亮透了出来,光芒洒下,连这般凄寒的夜晚竟也被照亮了一丝。
明月之下,一道倩影立于山颠,在她手中一支竹箫散出柔和的青光,映着她白皙的脸庞。夜风冷冷吹来,将她一身如雪白衣,轻轻吹动。
鬓边,有几丝柔的秀发,被风儿吹的乱了,只是她却似乎根本没有注意,默默地站在山颠边沿,怔怔地看着扑到在雪地里的少年,眼波流转,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咕咕,咕咕。”女子旁边站立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巨雕,此刻它正用翅膀轻轻的碰了碰女子的身子,发出声音。
“小雕,你让我救他?”女子转头看了眼巨雕,眼中露出丝奇异的神色。
”咕咕。”巨雕轻叫了声,竟然通识人性般的点了点头。
女子回望,迟疑了一会儿,轻轻的道:“好吧。”
接着,她轻轻一跃,驾着肃风,飘飘而坠,轻轻落在少年面前。月光如水幕撒下,一袭白衣在黑暗之中竟似要发出白光一般,就像是,黑暗中盛开的百合花。
白影淡淡,映在顾长云灰暗的眼眸中。他轻轻颤抖了一下。
一瞬之间,他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撑起了自己的胳膊,抬头望去,只是身子刚抬起一半,便无力地再次摔倒在雪地之中,积雪溅满了他的脸庞,但他已经清晰的看到,这身白衣,就是他当日所见的仙人!
“救。救。救救。。我爹。”他挣扎着,拼命的说出这句话,只是声音之轻,就是连他自己都不曾听见,但就是这样仿佛也掏空了他的全部,接着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女子蹙了蹙眉,右手向前一招,顾长云的身子竟然被卷上空中,紧接着女子从腰间摸出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赤色丹药,凌空弹入顾长云微微张开的口中,接着右手一撤,顾长云便重新落在地面之上。
这时,天空暗了暗,却是飘起了雪花,一片,两片,只是片刻就已纷纷扰扰,将月光打的支离破碎。女子静静的立在黑暗中,所有的雪花却不愿惊扰她一般,纷纷避散开来。她抬头看了看漫天坠下的白雪,接着挥了挥手,一道青光绽出,穿过层层白雪,交织着,奔腾着,如秋水缓缓淌下,化成一道光罩,将风雪中的少年覆盖其中。
寂寂月光之下,盛盛白雪之中,淡淡青光之旁,一仙一凡,两条不同的轨迹却在这刻相交,是偶然?是宿命?又或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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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他仿佛沉睡了千年,渴望起身却不能,桀傲的灵魂被重重捆绑,是黑暗?是枷锁?是躯壳?
他决然不愿!挣扎着,想要脱离,但是这黑暗!这枷锁!这躯壳!却那般沉重。
于是他愤然!他向九幽神魔发下重誓:纵使燃烧他的灵魂,纵然化为灰烬,也要迸发出一丝光明,驱散这黑暗!挣脱这枷锁!撕裂这躯壳!
沉睡千年的那一股煞气,竟是桀骜如初!
顾长云渐渐睁开了眼。
柔和的光映入眼帘,是浅浅的青光。天空已经泛出微亮,雪花在半空中缓缓飘荡着,落在青色的光芒上,消散无形。顾长云看着眼前绮丽的一幕,眼中露出丝茫然,但只是片刻,他好似突然想起什么,立刻挣扎着想要起身,但马上又撞在光幕上被狠狠的弹了回来。
晚风有些萧瑟,总是忽而呼啸而过,带起漫空的雪花,如白蝴蝶一般在林间穿梭。月光黯淡,照着浅浅的影子。
白衣女子收回了有些飘远的思绪,瞥了眼身前刚刚苏醒的男子,手轻轻一挥,青色的光罩就如同泡沫般破碎开来,化作点点星芒消散在空中。紧接着她转身飘上身边那只巨雕的背上,竟不准备再理会顾长云。
顾长云刚刚醒来,还没弄清情况,就见自己千辛万苦求见的仙人尽然转身就要走,顿时就急了。“仙人,仙人!等等!“他急忙呼喊道。
白衣女子站立在巨雕之上,侧过半身,淡淡的目光落在顾长云身上。天空透出点微光,照在她白皙的脸上,冷若冰霜,清丽无比。一时间,顾长云竟然呆了呆。
虽然他早在之前就见到过了这白衣女子了,只是那时白衣女子远在高空,看不真切。而如此清晰的看清这个美丽、清冷的女子确是第一次。“仙女都这么漂亮吗?“不知怎么此刻他心中却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白衣女子见顾长云呆立在那里,不由眉头一皱,轻哼了声,就欲离开。这时顾长云也回过了神来,见仙人又欲离开,立马扑倒在雪地上,恳求道:“求求你救救我爹,救救我爹。”
只是顾长云身子还没触碰到地面,就突然觉得身前的空气竟瞬间粘稠了起来,下一瞬就化做了一面岩壁一般,让他再也跪不下去。
顾长云想要跪下恳求的身子被阻,只以为白衣女子要拒绝他,顿时急的直流眼泪,使劲想要跪下去,但是纵使他天生神力,在此刻却连自己的身子都控制不了,只能口中狂呼道:“求求你,救救我爹,只有你能救的了他了,求求你。”
白衣女子看着顾长云满脸的泪水,悲切的面容,没有做答,只是静静的看着。
有风吹过,衣衫轻轻摆动。
是什么样的心绪绕在心头,如月光般清澈的眼眸竟黯淡了些。
“上来吧,带我过去。”她轻轻的道。
一道霞光从天边透出。
夜色悄褪,晨风轻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