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其实从木门倒下到顾连天发出高呼也只是一瞬之间,但先前顾家村的每个人都已经拉紧了神经,若是手持朴刀的还好说,但是拿着弓箭的,本就已经拉满了弦,突的被倒下的木门一吓,手力一松,在顾连天喊出音之前,便已经有两支利箭带着刺耳的锐响,向着“马贼”飞射而去。
“找死!”为首的“马贼”见两支利箭直冲他门面而来,顿时脸上红光闪过,大喊一声,右手在腰间一划,“锵”的一声,一把两寸还有余多的斩马刀已被他带出了鞘,横在身前。这是利箭也挟以流星之速冲至他身前,似下一瞬便要射穿他的喉咙。但只是这短短的一瞬,他便已反应过来,斩马刀被他使的如同拍子一般,向前一抡,只听“叮叮”两声,两支利箭就以被他扫落,斜插在地面之上,只剩后面一节箭尾还在轻轻都抖动。
“糟!”顾长云暗呼一声,单凭这一手就可以断定这个人肯定是个高手,眼前顾家村的人是绝对挡不住他的,心念急转之间,他便已经拎着朴刀向前冲去,耳边的风呼呼的直响,但不知为何,他依然可以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脏“嘭,嘭,嘭”的跳动声,近乎沸腾的血液好像要将他整个爆开般。
这时,为首的“马贼”瞥了眼插在地面上的箭枝,顿时心中怒意升腾,脸跟着也变的有些潮红起来。他轻哼一声,也不说什么,反手从挂在马腹旁的一个皮袋中抽出一把半寸多出稍许的短手剑向着先前射箭的一人猛掷而去,短剑闪着粼粼的冷光,在微弱的阳光下,竟好似一道散着夺命死气的白芒,瞬息间破开长空,划风而去,其速度竟不比满弦射出的弓箭慢多少。
“住手!”顾长云人还在向前冲着,口中却狂呼着,蓦然间他眼前竟浮现出六岁之时,惨死在他面前的亲友们那一张张绝望的面容。他张着嘴,呼呼的寒风呼啸着涌入他的口中,顺着喉咙倒灌入他的体内,寒若冰雪。他睁着眼睛紧紧盯着那道白茫,手臂带动着手腕向前狠狠的一甩,疾跑间溅起的雪雾刹那已被一柄厚重的朴刀拦腰斩断。剧烈的破空声响起的瞬间,朴刀便已凌空斩在了短剑上,连带着短剑狠狠砸在一旁的护栏上,入木三分。
“马贼”首领诧异的看了眼顾长云道:“少年人,挺带劲啊!”说着他头向后一扭道:“老三,你去试试他。”
“好啊。”一个大汉应道了一声,翻身下马,从马腹边挂着的刀削中抽出一把斩马刀,扛在肩头,走了出来。
“小子,和你大爷我试试斤两。”大汉狞笑着。
顾长云皱了皱眉,从一旁顾家村的人手中接过一柄钢刀,正要上前去应战,可他刚走一步袖子就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却是顾连天。
“村长?”顾长云疑惑道。
顾连天却对他摇了摇头轻声道:“惹不起。”说着顾连天向前走了两步笑着道:“各位将军,来我顾家村,真是使我顾家村蓬荜生辉啊。如若各位将军到我村有事,不如我们屋内详谈如何?”
为首的“马贼”眉头一挑,饶有兴致的看向顾连天道:“老人家,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顾连天哈哈一笑道:“各位将军乃是皇家的禁卫军,不知道老朽可有说对?”
“老头眼光倒是不错,不知道你是怎么认出我们的?”禁军首领问道。
顾连天微笑道:“将军谬赞了,老朽不过虚长些年岁,见的较多罢了。”
“愿闻其详。”禁军首领道。
顾连天笑着指了指重进军卫士胯下的骏马道:“在这等白雪积盖之地依然奔动如雷音,可见脚力之雄厚,又身为赤火,腹带白纹,唯有名马‘赤雷’。”
禁卫军首领哈哈大笑道:“看不出老先生还是懂马之人,可赤雷并非我禁卫军的专骑,武侯座下一军骑兵营也都御使‘赤雷’,甚至昌鼎公家拥私军二千人,也有约一半御使赤雷,老先生你又如何断定我们就是禁卫军的人呢?”
顾连天笑着摇了摇头道:“这老朽确实不敢说了。”
禁卫军首领道:“老先生但说无妨。”
“既然将军要我说,老朽哪敢不说,只是希望将军勿要不喜啊。”顾连天道。
“你就说吧,我大哥心怀宽广,怎会为这一小事怪罪于你。”禁卫军首领还未开口,扛着刀站在众人面前的老三却是忍不住开口了。
“好,那老朽就说了。”说着顾连天指着至今还被众禁卫军士踏在马蹄之下的木门道:“此门虽是木门,但却是以断铁木做的,硬度甚至逾越精钢,想要将其破开没有近万斤力是不行的,那就要后天巅峰的强者甚至于先天强者才能办到,昌鼎公家拥私军怕是没有这个实力了,就算有,也不会跑到我们这种冰寒之地来。”
禁军首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话是没错,那武侯座下一军骑兵营呢,你又怎么断定我们不是他呢?”
顾连天苦笑着道:“我村虽是边荒寒苦之地,但也常听到武侯治军的严明,我想武侯座下军士怕是没有如此‘彪悍’了。”说罢他又淡淡的瞟了一眼倒下的木门。
“彪悍?”禁卫军首领微微一愣,接着大笑出声道:“好一个‘彪悍’,没想到我们在皇城受礼仪熏陶多年,在老先生心中却是一个粗野之人。”
顾连天笑着拱了拱手道:“不知如何称呼将军大人。”
禁卫军首领道:“大人不敢当,我姓徐名鸿飞,老先生叫我鸿飞就是。”
顾连天笑道:“鸿飞将军,远道而来,想来是公务在身了,我家中藏有这片十万大雪山特产的雪山风雾茶,虽比不上皇城的名茶,但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如若将军不嫌弃,不如我们进屋详谈?”
徐鸿飞点了点头道:“那鸿飞可要尝尝这雪山风雾茶是什么滋味了。”
顾连天哈哈大笑着,右手向一旁一伸道:“诸位,清。”
“大哥,这就没我事了?我还等着好好打一场,爽快爽快呢,这些日子都在马背上赶路,骨头都颠酥了。”禁卫军的众人正欲往里走,可扛着刀的老三却是不愿意了。
“这。”徐鸿飞沉吟一声,其实他对顾长云也是很好奇,自己乃后天巅峰的修为,那时短剑掷出,又是含怒出手,哪怕在禁卫军中也是没几人能挡的下来的,谁知道在这偏远的小乡村中竟有人能挡下来,而且看上去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不如让他们切磋切磋。”徐鸿飞转过头对着顾连天道。
顾连天皱了皱眉,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回头看向顾长云。
顾长云望向徐鸿飞这些人心中闪过一丝厌恶,他对这些破门而入,怒则杀人的人没有一丝的好感。此时看见顾连天望来的眼神,他点了点头,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大步向前走去,当走过顾长云身边时,只听他说了句小心,顾长云应了一声,又迈了两步,便站定在了老三面前。
“点到为止,可好。”顾连天望向徐鸿飞道。
徐鸿飞笑着点了点头道:“当然,点到为止。”
“点到为止,真是没劲。”老三轻碎了口,看向顾长云道:“小子,别说我欺负你,这柄刀先借你用着,你那种粗制的铁刀只怕是吃不消几下劈砍的。”他狞笑着,右手一甩,将手中的刀掷出,斜插在顾长云的身前,刀锋入土,竟如刺雪,悄无声息。四周顾家村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都惊叹的看着这柄宝刀,他们在这种穷乡僻壤,哪时见过这等神兵利器。
看着顾家村的人的表情,老三得意的大笑了两声,转过身对着徐鸿飞道:“大哥,借你宝刀一用。”徐鸿飞笑着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斩马刀递给了他,并嘱咐道:“小兄弟天生神力,你切记不可大意。”
老三接过刀点了点头,转过头却张狂的叫道“怎样,小子,准备好了吗?”却是没将徐鸿飞的话听入耳中。
顾长云看了看插在地上,泛着冷光的刀,又看了眼手中已经崩出了缺口的朴刀,心中一时难以抉择。若让他用自家村的朴刀,恐怕真吃不消对方宝刀的几下劈砍,但若要用对方的刀,他心中却是一阵的不愿,谁又愿意用对手怜悯施舍般扔来的刀刃呢?
“小子,你不会不敢了吧。”老三挑衅道。
“谁不敢了?!”顾长云收回落在刀上的目光,一咬牙,右手紧接着一转,宽厚的刀背对外,对着老三高喝道:“来!”四周围着的人群顿时沸腾起来,为顾长云加油助威。
老三看着顾长云手中的刀,心中一阵不屑,冷笑道:“既然你找死,那就怨不得他人了。”说罢他右手握刀一抖,虚劈了两刀,大喊一声向前冲去。
顾长云也不甘示弱,脚下用力一踩,雪雾飞溅,身子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呼呼的风刚刚撕裂而起,两个人便都已抢至场中,顺着冲势,一同挥刀向对方劈去。
老三一声断喝,刀光连结成幕,凛冽的刀风咆哮着向顾长云刮去,仿佛要将他生生撕裂一般。
顾长云也不甘势弱,向着老三疾奔而去,朴刀猛的劈出,带着斩天裂地的气势,两柄刀相交在一起,“铛”的一声沉响,如同寺庙的的晨钟之声,声势浩大的向四周延绵荡去。
顾长云天生神力,这一道劈出,蓄力而为,纵然没有万斤力,七八千还是有的,相搓之下,锋利无双的斩马刀竟被弹了回去,连带着老三也是被逼退了几步。顾长云神情一震,朴刀挥的呼呼生风,向着老三追击而去。
这老三乃是禁卫军中的精锐,更是个后天高手,虽然他知道眼前的小娃娃有些本事,但在他眼中娃娃就是娃娃,再能有本事还能大到哪去?然而谁知,刚对拼了一招,这个身怀巨力的娃娃就立马让他吃了亏。但他终究厮杀战场多年,经验之老道远不是顾长云所能比拟的,劣势之下,一把斩马刀被他驭使的如旋风、如闪电,左右腾挪之间带起积雪翻飞,纵先前对拼,因为老三的小视被顾长云得了先机,但是此刻顾长云几番抢攻都被老三挥动的斩马刀,连结成的光幕拦下,竟占不得丝毫便宜。
四周的人看着只见顾长云追着老三劈砍都大声喝好,徐鸿飞端坐在赤雷之上,皱着眉看着老三,知他定是小视顾长云吃了亏。但他并不担心,凭他的眼力自然看出顾长云对战经验不足,虽然现在占着先机把老三逼的狼狈了点,但对拼之间依然破绽百出,只待老三缓过一口气,就是顾长云落败之时。
老三对战之中听得四周人的叫好,顿时满脸通红,想到自己的兄弟们还在身后看着,一时羞愧难当。
“罢了,这事怕是要被他们笑话死了。”老三暗碎一口,突然“喝”的大吼一声,全身势气猛地暴涨,对着顾长云的挥刀也不再避让,浑厚的刀锋宛如铸成一座雄伟的山岳一般,对着顾长云直劈而去,泰山压顶!
“铛”的一声,火星四溅,顾长云只感觉一股强大的压迫好似天崩地裂一般迎面冲来,他如立身于惊涛骇浪之间,只是相持了短短一瞬,他便如同风中的破絮般被狠狠的抽飞,站定之时,已是连退了两丈只远。脸上也出现了一道伤口,血丝丝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那是刚刚对拼时崩碎的朴刀碎片划破的。
顾长云愣了愣,他不知为何先前,还被他穷追猛打的敌人突然间变得有如神威。可是老三却不管他如何,只是持刀欺身而上,人还未近,凛冽的刀锋却以如呼啸的狂风,嘶嚎着要择人而噬一般。
“将军,不可!”顾连天见顾长云其势要命丧刀下一般,疾呼道。
顾长云听得耳边传来呼喊,顿时惊醒,却见老三以迎面扑来,猛烈的刀风已经吹的他面颊生疼。
危机关头,顾长云却突然冷静了下来,天地之间好似霎那失音,他只听见自己心脏彭勃的跳动如雷电炸响,自己的血液流动如大江般奔腾咆哮!“呃啊!”,他大吼一声,不退反进,一把残破的朴刀横空而立,清楚的看着老三劈来的刀势,等他扑近之时,猛的劈出,刀风瞬时响起,尖锐无比,仿佛要撕裂一切吧!
两柄刀刀身还未触碰,刀风却已经交织在了一起,如同两尊呼啸的风魔拼命的撕扯这对方!然而就在这一刻,徐鸿飞的声音却堪堪传来:”老三,别用内劲!“
老三听得徐鸿飞的声音,露出疑惑不解的目光,只是身为一个军人,他身子的反应却比脑袋快了许多。只见下一刻他口中高呼着:“大哥,你坑我!”紧接着空中两柄刀就重重的撞在了一起。
顾长云在这一刻都已经做好的被击飞的准备,但想象中的巨力并没有传来,对面的斩马刀只是一相交就被他的刀势冲散了。顾长云不知为何,但也知道机会难得,直追着老三顺势劈下。
老三急忙侧身让开几步,躲过顾长云的追击,心中叫苦不已。原本他凭肉体和顾长云对拼,虽然比不及力量,但是补之技巧之下也不见得会输。可是先前徐鸿飞让他对战之时突然撤去内劲,这可就苦了他。先前的优势尽数散失不说,刚刚的碰撞竟让他整只手臂都一麻,震波传入体内使他五脏六腑都一片沸腾,面对顾长云的追击也只得狼狈躲避。
然而顾长云确是不依不饶,一把朴刀左劈右砍,虎虎生风!
老三哪里被一个孩子弄的如此狼狈过,顿时恼怒异常,只待麻痹的手臂稍稍好了点,便双脚在地面重重一踩,纵身而起,大喝一声,举刀回击,却是泰山压顶般冲向了顾长云。
顾长云见老三飞身而起,也是不敢直面他的刀势,只因手中的朴刀在先前的对碰中已被崩出了裂口,假使再来几次重击,难保不被砍断。说时迟,那时快,一念之间,顾长云向右横侧半步,朴刀顺着老三的刀势斜着逆劈而上,两把刀相搓而过,火星猛的爆起,宛如炫目的烟花。
老三见顾长云斜侧着带过了他的直劈,顿时刀势一变,斩马刀向下一翻,贴着朴刀宽厚的刀背平削而去,这下若是削实了,顾长云的手指铁定是保不住了。
顾长云一咬牙,手上却是快了许多,只见他也学着老三的样子,将手中的刀一翻,刀面向着自身,紧接着左手抬起在刀面上狠狠一拍。“当”的一声巨响,老三还有所麻痹的手腕顿时吃不住力,斩马刀被压了回去,顾长云顺势向前一撞,老三霎时立身不稳,“蹬,蹬,蹬”连退数步。
“好!”四周顾家村的人轰然叫好,而禁卫军的人此时脸上却是难看极了。
老三自觉丢了面子,顿时脸上火光一闪,对着顾长云喝道:“再来!”
顾长云轻哼一声,提刀欲上,这时一声“好了”喝止了两人,却是徐鸿飞。
老三转过身对着徐鸿飞叫了声:“大哥,我还没输!”
“我平时怎么对你说的,让你轻视他人,还嫌不够丢人吗?到后面去!”
老三顿时羞愧难当,满脸通红,应了声耷拉着脑袋走到了徐鸿飞身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