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洲的边沿之处,武昌国就建立在这地方,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国家了,甚至于一些大国的地图中都没有特别的标注它,但他确实是存在。
武昌国版图边沿紧挨着一片茫茫的大雪山,靠着大雪山最近的一个村,名叫顾家村。生在这种边荒蛮夷之地,凶兽下山骚扰不断,故而人人多习得一些粗浅的功夫,以求自保。而身处边沿的边沿的顾家村更是如此,不说男人,就连女人拿起棍棒来也能与山间猛兽争斗一二。
武风之盛,近乎于匪!
顾家村处于这种终岁严寒之地,想要种植谷物却是不切实际的,所以只能靠山吃山,整个村子都以狩猎为生,但是还好,十万雪山的物产随便拿出一丝一毫都足以养活整个顾家村,因此一连数百年过去了,顾家村依然挺立在这片荒蛮之地,从未被饥寒困苦所打倒。
“来了,来了,他们回来了。”
一个妇女面带喜色的从远处奔来叫道。听了这话,原本围坐在一起,缝制着兽皮的一众妇女们脸上都不约而同的洋溢出一丝喜色,匆匆的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竞相跑到村口处向远处张望。
一个妇女等了一会儿,却不见人来,不由转头向刚刚传来消息的妇女问道:“冬梅,你真的瞧见了吗?怎么到现在还没到?”冬梅一听,顿时急了。“我刚刚在山脚下望见他们的身影就马上跑来和你们说了,绝对不会出错的!”
那妇女还想再问点什么,可是在这时,村口远处隐隐传来人声,妇女们马上静了下来极力望去,却见一些模模糊糊的身影在泥泞的道路上浮现出来。“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冬梅好似得胜了的将军高声喊到。只是现在所有的人的心都被远处出现的身影勾了去,谁还有心思理会她说些什么。
人影连成的长队越来越清晰了,一众面容也逐渐的再众妇女心底浮现出来,终于有人再也忍不住了,口中呼喊着想念的名字,向前迎去。
“万良,那是你家那口子吧,瞧瞧,想你都想成啥样了,还不快去。”村口略微有些泥泞的道路上,一众男子正调笑打趣着,他们身上挂着硬木制成的长弓,有的则挂着钢刀,只是无意例外的是,他们手上都拿着各种各样的兽类,或大或小,不一而同,却是曾在大雪山中追逐极光狐的那一群人,他们便是由顾家村里最精壮的三十个男子组成的猎人队。顾长云也是其中之一,虽然他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但却天生长得一副神鬼皆惊的巨力,单比力气顾家村谁人也不及,比之众人只是差了些技巧,但这些却需要时间的累积。
被众人打趣,那名叫万良的汉子坚毅的脸上也是一红,转过身望向旁边的顾常言,有些难以启齿的道:“常言,这。。”顾常言看见顾万良那扭捏的样子,会心的一笑道:“万良,还不快去。”顾万良感激的看了一眼顾常言,随即便大步向前跑去,连手中拎着半人大小的猎物在这一刻也丝毫不能减慢他的速度,惹得猎人队的众人一阵哄笑。
“好了,大家也快点吧,这回我们一去十七天,村里怕都等急了。”顾常言道,他这位神箭手虽然这次在极光狐面前折了些面子,但是在队伍中还是极有威信的。众人虽然没应什么,但是脚下都迈快了步子,在山中舍生忘死的捕猎那些凶性难驯的猛兽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有了万良家的媳妇带头,守在村门口的众人也都不由自主的迈动步子,向着队伍迎去。顾长云看着身边与他一起多日的壮汉子脸上的笑容,心中也是微微一乐。
“长云,多亏了你了,由你到猎人队以来,村里还真没人在打猎的时候死去。”一位妇女从自己男人手中接过猎物,转过身眉开眼笑的对顾长云说。
“哪里的话,叔叔伯伯们这么壮实,山里那些小兽哪会是他们的对手。”顾长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道。
“长云,你要是这么说真是让我们连头都抬不起来了,没有你,光这只白毛野猪都够把我们吃的死死的。”说话的是一个光着头的壮汉,此时他正与身边另外三个人协力抬着一只硕大的野猪从后面走来,他们每走一步,泥泞的道路上就要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子,由此可知,他们肩上扛着的野猪又多么得大。
“是啊,立起身来能有我两人多高的野猪,长云走上去,‘嘭,嘭,嘭’三拳就把它撩翻在地上爬不起来,这力气,啧啧。”另一名抬着野猪的汉子也感叹了一声。
顾长云的脸庞微微一红道:“青河叔,你也取笑我。”
“这哪是取笑,事实不就这样嘛。”顾青河哈哈一笑道。
“是啊,长云这你还真别谦虚,我们顾家村未来第一好汉那是非你莫属啊。”
“是啊,非你莫属。”一众汉子都附和道。“你们。。”顾长云搔了搔头却说不出话来,只好扔下句“我要去看我爹了”之后便匆匆而逃,在他身后众人的欢笑声连成了一片,盈盈的荡出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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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散着寒光冷意的白衣,纷纷雪舞之下,踩着肃风,独自高空,只是那一双眼眸,寒光冷月,如此深深。刺人心神,冻人魂魄。
顾长云猛的回过神,前方依然是村中的小路,数年没有变化,如此熟悉,他不由轻呼了一口气,转过头看了看身后的大雪山,数日前的场景,让他近日来一直心神不宁。
“长云,你回来啦?我家啊福呢?”正在顾长云望着大雪山思绪万千之时,小路旁边的木屋内走出一个年迈的老人,她看到顾长云后面色一喜,出声问道。顾长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回过头来却发现是一老人。
“十七天没回来,看来大家都等急了。”他想着不由微微一笑道:“阿婆,福伯他们应该还在村口,我先回来看看我爹。”老人先是一喜,随后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这么好一个娃,可是你爹却。”老人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看到脸色有些不自然的顾长云,只好就此打住,惋惜道:“你先去见你爹吧,我也去村口看看阿福,这么些天没见着你们这群小伙子,我可是担了好些心。”说着她立马便向村口走去。顾长云看着她走远了以后,又抬起头来看了看那片雪白的群山才转过身向家中方向跑去。
雪依然纷纷扰扰,好似上天念下的咒怨,三生三世,绝不停歇,要用这些白的有些浓烈的雪将一切都淹没在里面。那些连成片的雪白,好似谁人的纱衣,白的如此惊心动魄,凄惘柔绝,在她之下,顾家村内这一村的色彩确是显的如此微不足道,如同沧海一粟一般,随时可能倾覆于此。
干枯的老树下,一名头发斑驳着白色的老人坐在那里,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锉刀,正细细的在木雕上搓出不同的纹理,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就像每一刀都搓在心头一般,直至搓到化为风尘,才肯罢休。
“爹,我回来了。”顾长云悄悄走上前去,轻唤了声。顾段山并没有回应,锉刀依然在木雕上来来回回的搓动,细细的木屑夹着杂乱的心绪,溅起,然后再落下。
“爹,我回来了。”顾长云加重了声音再次唤了声。这次顾段山总算是听到了,他握着锉刀的手抖了抖,尖锐的“吱呀”声徒然停止,四周为之一静,死气沉沉。他缓缓抬起头来,直至他那双浑浊的双眸能将顾长云整个脸庞都笼罩进去。僵硬的动作如同他刻得木雕一般,僵直。
“爹”顾长云突然想起小时候常常将他抗在肩头上的那个高大的父亲,心中有些揪痛。“云儿,你回来啦。”当他看清叫他的人是顾长云时黯淡的双眼竟跳动出些精光,连动这他满脸如同枯老树皮般的皱纹都抖了抖,只是他的声音沙哑的有些模糊不清,就如同他雕刻的木雕时发出的声音一般,似乎连他自己都被这骨肉磨合般的声音吓了一跳,张了张嘴却没再说出些什么。
“爹你怎么在这里雕木雕呢,这里有些寒气,别冻着了,我背你去屋里吧。”顾长云蹲下身子,微抬着头对顾段山道。顾段山扯着嘴角笑了下,将嘴角两边的皱纹都拉成了弧形,他放下了手中的锉刀摸摸了顾长云的头道:“你这都走快一个月了,爹有些挂念,早些看到也好,早些看到也好。”
“是半个月,离一个月还有几十天。”顾长云道。
顾段山微微一怔,抬头看了看村口方向道:“这么久才半个月嘛?我都以为一个月了。”
顾长云忍着心头的酸意强笑着道:“管他一个月还是半个月,这不是都回来了嘛,我背你回家吧。”说着就转过身让顾段山附上来,顾段山却忙把先前搭在顾长云身上的手收了回来道:“我自己能走。”他摸过斜搭在一旁树上的拐杖撑了撑“我自己能走。”他又说了遍。
顾长云下意识的看了看顾段山的右腿,有风吹过,裤管随风荡了荡,是空的。
“爹,我知道你能走,小时候我能走的时候你也不常背我嘛。”顾长云道。顾段山愣了下,却在这时,顾长云直径将他背了起来,顾段山轻呼了声,却也没再挣扎什么。“爹,这回我进去打了一只大野猪,那家伙怕足有数千斤重。这回我们还遇到了一只极光狐,本想设个陷阱将它抓来的,谁知这畜生太聪明了,根本就不上当,溜得又快,我追了好久都没追上,还是被它给跑了。”顾长云背着顾段山一边走一边说这次打猎遇到的事,每次狩猎回来他都会说上一遍,而顾段山总是笑眯眯的在一旁听着,仿佛此刻就是他最大的享受。
“爹,你坐在这,我给你做饭去。”顾长云打开房门,将顾段山轻轻的放在凳子上。
“等等,云儿,这东西给你带着。”顾段山叫住了向厨房走去的顾长云,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块木牌牌来,前面刻着四个字“福泽天佑”,后面刻着顾长云的名字。“这是村长给的天灵木,可是村长特地为你从燕青城换来的,听说是有灵性的,我又替你刻了些字上去,带着能保安康。”顾段山解释道。
顾长云微微有些感动,口中却道:“爹,你瞎折腾这些有的没的干嘛。”他接过木牌,色泽有些偏黑,半个巴掌的大小,颇有些分量,用一根红线穿着,这木头有没有灵性他不知道,但木质却是不错的。
“可不敢乱说!”顾段山急忙道,“上天看着呢,什么有的没的,快过来,我帮你戴上。”
顾长云顺从的附过身子,让顾段山给他戴上,纤细的红绳绕了一个圈将木牌牢牢的挂在了他脖子上,顾段山又细细的再木牌上揣摩了一会儿,如同抚摸着什么绝世珍宝一般。
“好好戴着,这东西有灵性,能保佑你,以后你上山了,爹也能放些心。”顾长云看着顾段山的手在木牌上来来回回的擦磨着,粗糙的皮肤与木牌间竟发出“哧哧”的摩擦声。“我知道了,以后我都会戴着的。”他轻轻的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