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西楼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漠离并不着急,端坐在桌边,声调似老寺暮鼓,“如何跟来的?”
“若荠草的粉末,”身上的痛苦虽然已经消失,但是恐惧却深深的印在了他心里,说话声音中带着小心,“上回交手时撒下的,这个草味道很淡,只有我养的麟音才识得。”
说话间,怕漠离不信,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雪白小兽,小兽似乎也感觉到了主人此时心里的害怕,窝在言西楼身上瑟瑟发抖。
麟音兽,传说中能识百药的灵兽,与神兽奎茂齐名,漠离也是第一次见到。
灵兽固然稀罕,但作为堂堂星云宫炼堂堂主,被人跟踪却毫不自知,心里的郁闷可想而知。
果然,言西楼此话一出,便见漠离脸色更是沉的可怕。
“别,你先别急,”嘴上说着,身子忙向后缩了几尺,“这若荠草的粉末只管的了十二个时辰,时辰一到,自然就没了。”
偷偷瞟了一眼漠离,对方似乎没有动手的意思,言西楼抚着床边站了起来,壮了壮胆,说道,“金有财让木格康做了三十颗墨息珠,每颗都是用顶好的东海墨珠作为原料。东海墨珠自不必说,这木格康更是天下公认的一等一的巧匠…”
话说到这里,便停了,漠离眼眸一抬,言西楼吓得往后又缩了缩,漠离替他说完了没说的话,语气平淡,“你的意思是,你能认出?”
言西楼连连摆手,“不是我不是我,是它!”
他的手往怀里一指,麟音似乎知道主人在叫他,小脑袋向外伸了伸,又赶忙缩了回去。
如果是这灵兽倒是多了几分把握,漠离心里盘算着,言西楼站在墙角,紧张兮兮的看着他。
屋里静的言西楼都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与虎谋皮是什么滋味,他总算是彻彻底底的体会到了。
“报酬。”
“报酬?”一时没反应过来,傻乎乎的反问道。
漠离眉头一皱,他最讨厌的事,便是与人废话。
他的表情落入言西楼眼里,吓得他脖子一缩,也明白了他话的意思,“我不要别的,你让给我一颗墨息珠便可。”
“不行。”声音不大,却坚决无比。
言西楼苦恼的抓着自己的头,此行出来,从宁国大老远的跑到昭国,就是为了给老头子找这墨息珠,如果漠离不点头,他是万万没有办法拿到墨息珠的。
罢了罢了,言西楼商量着说道,“那让我带一颗回去给我师傅用用,用完即还,可好?”
“一个月。”
一个月从昭国回到宁国都不够啊!可还能怎么办?
漠离坐在桌边,喝着茶,没再看言西楼一眼,可言西楼觉得他就像一把快要出鞘的利剑,大有只要他敢说一个不字,他便立时将他斩于剑下之意。
为什么会有如此迫人的杀气?
这就是星云宫炼堂出来的人吗?
这就是当今第一杀手,炼堂堂主的气势吗?
咬咬牙,“一个月便一个月。”
先让他答应带着自己,其他的以后再说。
两人这便算是结成了临时的同盟,言西楼看着他淡然喝茶的样子,心里有些哭不出来的感觉。自己堂堂神医嫡传弟子,别人巴结都来不及,在他眼里,竟还不如一个畜生。
“咱们下面怎么办?”
“等。”
“等什么?”
“不知道。”
“……”
“能给我一件衣服吗?这衣服还是被你的手下划烂的…”
漠离这时才正经看了他一眼,身上大半都露在外面,破破烂烂的模样,估计丐帮弟子都不愿与之为伍,就这样,竟然还追了他们上百里。风神医那样****俊逸,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就会收了这样一个弟子?
言西楼被漠离这样看着,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竟然有了羞涩的感觉,被他的目光吸引,也仔细打量起漠离的容貌,不自觉的的说道,“你还真是好看啊,比我见过……”
后面的话,言西楼不敢再说了,也说不出来了,因为方才还在漠离手上的杯子,此刻正在他嘴里,塞了个结结实实,打了他满嘴的血。
很久很久之后,久到他已经可以赖在他的酒窖,赖在他的家里蹭吃蹭喝,赖在他的面前满地打滚,他也不会生气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这辈子,最恨的便是自己这张脸,可最无可奈何的也是这副相貌。
那时,他日日替他醉,替他花天酒地,替他游戏人间,他说,“漠离啊漠离,你就不会哭不会痛的吗?没关系,我替你哭,替你痛,大声的哭,好好的痛,去他娘的!”
接连几日,都没有消息,漠离每日只到楼下大厅,从不离开客栈。
而言西楼,无所事事,漠离甚少跟他说话,他主动跟他说话,多时也得不到应答,后来他就干脆自己上街去打发时间,漠离也不阻拦。
石泉镇上,来往的商客众多,形形色色的人在此处都能见到,各色商品也是应有尽有,当然也是犯罪者的福地,多有人逃到此处,过着安生的日子,转眼又被追赶而来的仇家所杀。
前日有人摆出生死擂台,上面的人打的激烈,他在下面看的热闹,昨日,又有好几个胡娘,在东市表演,胡娘跟一般的汉人女子果真是不一样,看的言西楼眼睛都直了。
好几日过去,可漠离像没事人一样,言西楼终于按耐不住了,“漠离公子,我们在等什么?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漠离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道,“这几日,在这石泉镇上,你可发现了什么?”
“没有,虽然这石泉镇是跟宁国不一样,可就多了些没见过的稀奇事,其他的倒没什么。”
“这三日,每次你回来,后面都有人跟着,最少两派,这三间房,至少被人搜查了五次。”漠离声音平静的就好像在说,今天中午我们吃了一碗饭一碟菜一般。
言西楼长大了嘴,半晌,才有些惊慌道:“这这这,我怎么没发现啊?”
“东市的舞娘,可还合言公子的心意?”
“这你也知道?”
“这客栈内,这两日谈论最多的便是此事。”
“怎么知道我去了?”
“你本性如此。”淡漠的声调,却毫不客气的说道。
“……”
这不就是说我****吗?言西楼摸摸鼻子,讷讷道。
漠离抬头看了一下天色,日头已经偏西,“今晚出发,你准备准备。”
“去往何处?”
“大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