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摸了摸烟盒，想要再点上一支，才发现里面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一个空壳。
空空如也。
他有些犹豫。
还是不决。
他起身又出去买了一包烟，继续点燃。
他平时一包烟会抽两个周末，每晚一支，从来不多抽。
而此时，短短两个小时就抽完了一包，由此可见他的心绪很乱。
他在挣扎着。
他不知道该不该帮她。
且不问他有没有能力，只说该不该。
他父母是很厌恶坏孩子的，特别是流里流气的社会仔，觉得那是一种自毁前程的行为。而且很不希望他哪天也学坏了。
如果，他帮了她，肯定是很难脱身的，那么家里怎么交代？
就算可以瞒，又能瞒多久呢？
选择，从来都是很难的。
但，他又不想她看着她受苦。
混黑的女子，少有能出人头地，大多只能依附于男人。他有些不忍她再去依附他人。
真心也罢。
可，哪能有什么真心？
用她的话来说，真心值几个钱？
一起生活了几年的男人，说死就死了，也不见她有半点伤心。怎么看都能看出这不过只是一场交易罢了。
女人怎么也得找个喜欢的男人啊！
再不行，也得找个喜欢自己的男人啊！
可，她一个都没有啊！
不知不觉之间，他又抽完了一包烟。
他准备起身再去买一包。
就在这时熟悉的滴滴声再次想了起来。
“啊！睡过头了。都六点了。”
“你都进校了。”
“不会生气放了你鸽子吧？”
“下个周末我再陪你聊天，到时候给你激情个视频，弥补一下你受伤的小心灵。”
“我得去洗洗，化化妆，然后去吃饭，再去谈判。说不得又找到了一个靠山，又可以安稳几年了。”
他看着她发来的消息，眉头越皱越紧，好似要挤在一起了。
特别是看到那最后一句，不知为何他的心有些悸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值得吗？”
她的消息回得很快，很霸气。
“靠。老娘还以为你上学去了，感情是在等老娘投怀送抱啊。”
六月又重复问道：“值得吗？”
过了很久，她的消息才姗姗来迟。
“不然呢？”
不然呢？
不然呢？
他无言以对，只好说道：“我钱丢了，特么的也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家伙给我偷了。能不能借点钱给我，我以后还你。”
“借钱算什么，借人都可以。”
她一如既往地的调侃，不着边际。
“我在蓝河网吧，29号，还欠着钱呢，快点哦，不然上学要迟到了。”他催了一句。
“催个屁啊。总得容老娘洗把脸啊。”
然后再没有回音。
她是一个很喜欢爆粗口的女人，口头禅就是“老娘”，各种各样的老娘。
他虽然是一个很懒的学生，也会抽烟喝酒，但却够不上“坏孩子”这个称号，所以，他是一个“好孩子”。
他很不喜欢别人和自己聊天的时候说脏话，也很不喜欢那穿着暴露的女孩，更不喜欢抽烟喝酒的女孩。
她什么都占完了，而且身上还有纹身，还是真正的社会女，手底下有一群小姐妹。可以说，她这样的人他怎么也不会喜欢，可事实恰恰相反。
也许是青春期的逆反期吧，“好孩子”都是特别容易被“坏孩子”诱惑的。那种不一样的感觉，对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来讲，就是毒药。
在她左胸之上，锁骨以下，纹着一只燕子，一只红色的燕子。
他问她为什么会纹一只燕子，她说小燕子啊，红色的就是小红。所以，她叫小红。
周小红。
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却有不一样的含义。
燕子当然在天空自由飞翔，被纹在了身上，还如何飞翔？
所以，鲜艳如血。
所以，他觉得她其实挺好的，不过是环境改变了人而已。
他坚信，每个人都是有好的一面的，只不过大多被隐藏。
而且，她可以听他讲一些很奇怪，很深奥的东西，而不会因为他的年龄嘲笑他，反而会很认真的听。
谁不渴望被人认可！
他少年老成，哪里会有人愿意去听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讲抱负啊！
是的。
抱负！
并非理想。
他有一个很幼稚的抱负，幼稚到谁听了都会笑话，但她没有。反而劝他放弃，说那样很苦很累的，没有必要去那样做，做好自己就足够了。
他又如何不知道那样会很苦很累啊，可就因为如此就不去做了吗？
就像她一样，明明不喜欢那样的人生却还要去勉强，何尝又有什么区别啊！
人总得有所持。
他的双眼被人从后面遮住，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调戏声。
“我可去了吧台，没听说你欠账啊。老实说，你把老娘骗来想干什么？该不会是打算把老娘……拐卖了吧。”
他有些不习惯，很不习惯，第一次和异性如此亲密。往日的镇定，风轻云淡早就不知丢哪去了。
少年终究是少年。
他弱弱道：“我还没吃饭呢，请我吃饭吧。”
“哇！脸红了耶。怎么这么爱脸红啊？”
周小红忽的凑到六月耳边，阵阵热气袭来，脸更加红得通透。
“不逗你了，说吧，叫我来做什么。”
周小红放开了他，要是再调戏下去，估计这家伙就要找个地洞钻下去了。
六月拍了拍胸口，心说好险好险，强自镇定一番，他才开口说道：“我真还没吃饭，请我吃饭吧。”
周小红捏了捏手，威胁道：“不说是吧，可别怪我动粗咯。”
六月有些无奈，只好说道：“我帮你。”
周小红愣了楞，不解的问道：“帮我什么？”
六月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说道：“我做你的依靠。”
“噗呲！”
周小红被他的说法给逗乐了，不是觉得好笑，而是想笑。她忍不住笑道：“老娘还需要你个小屁孩保护啊！快点回学校吧，别到时候请家长那可不好了。”
“我是认真的。”
六月认真的看着她。
“好好好。以后你就是我周小红的依靠了。你不是还没吃饭嘛，我们先去吃饭。”
周小红拉起他，胡乱应道。
显然是没有把他的话当真。
六月重复道：“我是认真的。”
周小红回道：“知啦。知啦。”
她觉得这样尤显不够真诚，一手搂住他的腰，又道：“我的小男人。”
六月被她弄得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身体僵硬，像是一个僵尸一样。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网吧的。
“想吃什么？”
六月视线所及正好有一家面馆，下意识说道：“一碗面就够了。”
他是真的很尴尬，倒不是怕路人怎么看，是真的很不自在，被她搂着腰，身子挨在一起，太亲密了。
“就吃一碗面啊？也太不大气了，要不我带你去吃大餐吧。”
六月摇了摇头，他只是想尽快的脱离她的魔掌，面馆就在近前，几步路就到了，吃大餐不知道哪去了。
周小红哪里不知道他的羞涩，不过却不打算这样饶了他，风风火火把她叫过来，害得她连妆都没化。
她板着脸问道：“可是你说的做我的依靠，怎么搂搂腰就这么拘谨了？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呢？还是觉得我脏啊？”
六月瞬间失了方寸，连忙解释道：“都不是。就是……就是有些不习惯。”
周小红反驳道：“习惯这种东西当然是要慢慢养成的啊。反正我不管，你做了我男人，你就得对我负责。为了证明你的真心，现在我要你亲我一下。”
这……
他敢个屁啊！
连个牵手都不敢，还亲？
周小红撇下了手，站开一步，生气的说道：“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嘴上说得天花乱坠都是骗人的。连亲一下都不敢，还说做我的依靠？快点吃，吃完了回你的学校去。”
六月有些头疼，这女人怎么说变就变啊，根本就琢磨不透啊。
周小红走进面馆叫老板来一碗面条，然后想起不知道他吃什么，转身欲问。
结果悲剧了。
一个稚嫩的脸庞迎来上来，一张初瑟的嘴唇亲在了她的嘴上。
周小红165高，又穿着高跟鞋，远比十六岁的六月高出半个头，只能垫着脚，一吻即逝。
六月不敢去看她，积攒了十六年的勇气就那么一瞬间全部用光了，他找了一个座位羞红的低着头。
周小红楞了很久。
然后告诉老板来碗杂酱面就行了。
她坐在他对面，狠狠地瞪着他，生气的说道：“叫你亲你就真亲啊！要是换了其他女孩还不打死你啊！亏得老娘阅历深厚，不然就把你做成杂酱面了。”
她说完又叹了叹气，有些无奈：“你该不是真喜欢上我了吧！”
作为一个过来人，她哪里猜不到啊，不过以前只是和他开开玩笑，逗逗他，没想到真出事了。
这让她如何是好啊？
如何是好啊！
六月第三次说道：“我是认真的。呆会我陪你一起去。”
我说我要做你的依靠。
这自然是当真的。
我喜欢你。
这自然是当真的。
这些都是发自内心的。
自然是真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