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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弗洛伊德与荣格(3)


  弗洛伊德与妻妹的“暧昧”

  ——三个“我”的战争

  弗洛伊德与荣格决裂之后,外界对他们决裂的原因猜测纷纷。坊间流传出许多说法,最吸引人眼球的一种说法是:弗洛伊德和荣格同时爱上了他们共同的女病人——萨宾娜·斯皮勒林。萨宾娜·斯皮勒林是一个绝色佳人,在为她治疗心理病症的过程中,荣格和弗洛伊德深受启发;而萨宾娜·斯皮勒林从灵魂深处启发了这两个当代心理学领域的巨擘。但是这三个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却让荣格最终在精神和学术上和自己的老师分道扬镳。

  他们三个人的故事,最后还被拍成了一部名为《危险方法》的电影,广为流传。但是,如果将荣格与弗洛伊德的决裂仅仅归结于“感情的纠葛”,未免也太过肤浅。更何况,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也值得怀疑。关于弗洛伊德与荣格决裂的真实原因,其实很难用几句话说明白,具体来说,可能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因素。

  首先,最为重要的因素就是他们的思想存在严重的分歧。分歧的焦点首先集中在对“性”的态度上,这也是我们之前多次提到的:荣格认为“性”对于人类心理的推动作用没有弗洛伊德所说的那么大——在弗洛伊德的理论中,性几乎是一切心理问题产生的根源。

  第二个思想的分歧源于荣格不能完全接受弗洛伊德关于“我”的理论。

  在弗洛伊德的理论中,人格可分为三部分:本我、自我与超我。所谓本我,指的就是最为原始的“我”。这个“我”追求最原始的欲望,是被性欲和生存本能所驱使的“我”。所谓“自我”,指智慧的“我”。这个“我”为了满足“本我”的欲望,会调动智慧、想出办法。所谓超我,指的是有道德感的“我”。“本我”告诉“我”:饿了就要吃,想爱就爱。“超我”则告诉“我”:即便饿了,也不能去抢别人的东西吃。即便想爱,也不能超越道德随便爱。

  在弗洛伊德的理论中,这三个“我”交互作用,从而产生各种行为和思想。本我要求自我满足欲望,超我则要求自我将欲望压抑下去,自我则调和两方面,依照现实环境,采取适当措施。

  在荣格的理论中,也存在“我”的概念,但是却与弗洛伊德的理论大相径庭。

  荣格的“本我”,指的是内在的自我整合的力量。在荣格的理论中,道德、智慧和欲望并不是三个独立存在的因素,而是一个整体。

  弗洛伊德的理论最终指向的结果是:“人是被欲望所驱使的,智慧是满足欲望的手段,而道德则限制了人不分场合地达成欲望。但归根结底,欲望是一切行动的根本原因。”在荣格的理论中,欲望、智慧和道德的等级是相同的,它们三个互相作用,形成了富有“个性”的人格。这一点又和弗洛伊德不同。

  对于科学家而言,思想的分歧有时候是难以消除的。所以弗洛伊德与荣格的决裂,可以视作是必然的。

  当然,除了思想的分歧之外,性格的差异也是他们两个人决裂的主要原因。

  在两人的关系中,弗洛伊德以家长或领导者的角色自居,一开始,荣格还能接受这种关系。但是在荣格的性格中,独立和好强是两个最基本的因素。这就注定荣格不会久居人下。

  当然,荣格之所以逐渐摆脱了对弗洛伊德的极度崇拜,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

  荣格曾经对别人说起过:造成他与弗洛伊德关系恶化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他无意间知道了弗洛伊德与妻子和妻妹之间的“三角关系”。在自己的回忆录中,荣格讲述了这样一件事情:

  当我和我年轻活泼的妻子到达维也纳时(指荣格应弗洛伊德邀请第二次去维也纳做客),弗洛伊德来旅馆看望我们并买了一束花送给我妻子。他尽量使自己考虑得非常周到,甚至这样对我说:“遗憾的是我不能真正做到让你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我家里除了年老的妻子以外一无所有。”我妻子听到这句话时感到十分不自然和尴尬。那天晚间,在弗洛伊德家中吃饭的时候,我试图与弗洛伊德和他的妻子谈谈精神分析和弗洛伊德所做的工作,但很快我就发觉弗洛伊德夫人对弗洛伊德正在从事的事业几乎一无所知。

  由此,荣格认为弗洛伊德与妻子之间的关系非常“肤浅”。当荣格遇到弗洛伊德的妻妹之后,发现这个姑娘不仅年轻漂亮,而且对弗洛伊德正在从事的工作非常了解。由此,荣格认为,弗洛伊德与妻妹的关系更“贴近”。

  弗洛伊德与妻妹之间的暧昧关系,在历史上是一桩难以解释的“公案”。有人说:弗洛伊德与他妻子的妹妹明娜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这种说法的依据就是“他们走得很近”。

  弗洛伊德与妻妹明娜确实走得很近。1896年,明娜的未婚夫去世,她便搬到了姐姐家,与弗洛伊德一家一起生活。明娜机灵、开朗而且风趣幽默,是全家人的开心果。弗洛伊德与明娜相处得很融洽,在妻子玛莎无法分身的时候,他们甚至会结伴去旅行度假。于是,各种传言便产生了,有人说他们两个是情人关系。事实上,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弗洛伊德和明娜的关系不正常。那些流言蜚语大多来自于猜测,但是由于弗洛伊德与明娜确实走得很近,所以相信的人很多,包括荣格。

  荣格认为弗洛伊德在道德上存在“瑕疵”,因此动摇了弗洛伊德在他心目中完美的形象。在他们的关系中,完美的形象对于弗洛伊德权威地位的维持非常重要。当弗洛伊德权威不在的时候,荣格的“背叛”就不可避免了。

  弗洛伊德的性格是荣格出走的另一个原因。弗洛伊德的后辈、精神分析者弗洛姆曾分析过弗洛伊德的心理。他指出,弗洛伊德表面上看起来强势,但是这种强势因为他有着极强的依赖性,他需要朋友的支持、鼓励和赞扬,他需要得到爱和赞许,这种依赖心理让弗洛伊德显得太过敏感——因为怕失去朋友、所以不能容忍朋友任何一点违逆。

  弗洛姆指出,弗洛伊德的这种性格,来源于他与父亲不佳的关系。儿童时期,父亲在弗洛伊德心目中是一个英雄般的存在(大部分孩子眼中的父亲都是如此),但是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让父亲的英雄形象崩塌了。这些事情我们之前已有所提及,比如“帽子事件”(见第二章第二节)。

  父亲的“软弱”,为弗洛伊德所“不齿”,因而激发了他做一个“强人”的愿望。他对于事业的专注和努力,正是出于这种心态。但是,正所谓物极必反,弗洛伊德有时候显得太过“要强”,甚至到了争强好胜的地步。在弗洛伊德的作品中,讲述了自己的一段经历:

  有一次,弗洛伊德坐在火车上,开着窗户。这时过来一个人,不经他同意就重重地关上了窗户。弗洛伊德心生不忿,又重新打开窗户。只见那个人站起身来,气势汹汹地走到弗洛伊德面前,吼道:犹太佬,你不配坐在这里!

  如果是弗洛伊德的父亲遇到这种局面,肯定是忍气吞声,但是弗洛伊德却不会,他站起身来,与那人对峙,一步不让。那人见他态度坚决,只好走开了。

  我们很难想象一个科学家、学者,摆出一副要和人动手的架势是什么场面。但弗洛伊德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很强势,在任何方面都不会轻易低头。一个丝毫不懂退步的人,自然很难与人保持稳定的关系,发生在弗洛伊德身上的很多事例都证明了这一点。

  荣格的崛起

  ——始于弗洛伊德、终于弗洛伊德

  与弗洛伊德决裂后,荣格的日子过得并不太好。此时的他,39岁,犹如走入一条死胡同。在荣格的自传中,他说自己“开始感到若有所失……这种感觉可以毫不夸大地被认为是……一种心境的茫然和困惑”。荣格承认自己仿佛被悬挂在半空中,失去了立足点,荣格的精神受到了极大冲击,使他甚至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有条理地讲一次课。

  在学术界,荣格也遭受了前所未有的质疑:“同弗洛伊德决裂以后,我所有的朋友和熟人纷纷同我疏远。我的著作被指责为胡说八道而一文不值。我成了人们难以理解的神秘主义者……”在整整三年时间里,荣格陷入“精神的低谷”,甚至到了不能工作的地步。

  那段时间里,荣格异常消沉,甚至对科学书籍也失去了兴趣。1914年,荣格辞掉了工作,开始旅行,在旅途中他开始研究潜意识。

  相较于荣格,弗洛伊德的状况就好多了。在这些令人不快的日子里,他还跟以前一样高产。虽然由于战争的缘故(当时一战刚刚开始),弗洛伊德的经济情况非常不好,但这对他的学术研究影响不大。

  他继续通过与病人进行的临床工作来发展自己的心理分析理论,并通过信函和国际会议与同行们交流思想,并不断地通过文章、病案史和著述来丰富自己的心理分析理论。

  如果当时的情况继续发展下去的话,结果可能是这样:弗洛伊德还是弗洛伊德,而荣格,则成为了一个背叛弗洛伊德的“负面典型”,在弗洛伊德传记中充当一个无关紧要的配角,一言带过……

  但是荣格控制住了情况向更坏的地步发展,他又重新振作起来。就像当年依靠自己的意志力从焦虑症中走出来一样,像荣格这样的人,似乎永远不会被彻底击倒。

  从1916年开始,荣格再次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他为自己的研究结果出版著作或是应邀演讲,在巴黎就自我和潜意识的关系进行了一次讲座。

  1921年,荣格又出版了《心理类型》一书,此书主要的目的在于探讨个人与世界、他人和事物的关系,并讨论了五花八门的意识层面,亦即意识头脑对于世界可能产生的态度。

  这本书的出版意味着他已经完全脱离了弗洛伊德的理论体系,自成一派了。

  此后,他又出版了《基督教时代》一书,这本书讨论的主题是宗教和心理学的关系。

  到了晚年,荣格隐居于苏黎士湖旁,在大自然中冥想,试图解释人在自然界中所处的位置。他将神话、宗教、哲学与灵魂等弗洛伊德忽略的问题,引入了分析心理学派中。而他自己,也成为了现代思潮中重要的变革者和推动者之一。此时的荣格,已经超出了心理学家的范畴,成了一个哲学家。

  1961年6月5日,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他饮下最后一瓶葡萄酒,这位当代思潮中最重要的变革者和推动者,安然地病逝于湖畔的家中。

  有人说:历史上,唯有极少数的灵魂拥有宁静的心灵,以洞悉自己的黑暗。而开创分析心理学的大师荣格,便是这少数之一。这是人们对荣格的褒扬。

  不过,无论人们怎样推崇荣格,都会不可必避免地拿他与弗洛伊德对比。心理学史家墨菲的评论最具代表性,他说:“弗洛伊德与荣格都是负有非常使命的先知。弗洛伊德看到的是浩瀚的力量横扫一切,人世也不免罹难,只能略做些敷衍塞责的抗议;然而在荣格看来,有不断扩大的领域容许同那庄严和那神圣的东西进行直接的接触,有一种患者和医生都甘愿接受的鼓励,自由无阻地朝着神秘追求的方向运行。人们或许会这样设想,前者是一位坚定的人物,勇敢地对抗着一个异于宇宙的虽然宏大却凄凉萧瑟的力量,对于这个宇宙,人类只可能提出局部而有限度的防御;而后者却是一位通往极富挑战性的世界的向导,在他看来,对于这个世界,人类是真正与之协调一致的。”

  无论是“归附”还是“背叛”,荣格的一生都未能摆脱弗洛伊德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