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一向以为,在弗洛伊德之前,性一直处于一种沉睡状态,直到弗洛伊德石破天惊地发一声喊,性欲才被唤醒。其实,这种断代法是错误的。性的唤醒远在弗洛伊德之前。那么人们为什么会犯这种错误呢?按照福柯的看法,“他们只不过是在一种早已开始的过程面前措手不及,尽管他们毫无知觉,却早已被四面包围;他们完全归功于弗洛伊德的东西已经走过一段很长的准备时期;他们把我们社会中一种普遍的性状态展布建立的年代搞错了……他们认为,弗洛伊德最终通过一种突然的逆转,恢复了被剥夺如此之久的性欲所应有的一份地位。”(XS,第153页)
在福柯看来,所谓弗洛伊德的唤醒不过是一场闹剧:“我们装模作样假装把性欲从沉睡中唤醒,每样东西——我们的话语,我们的风俗,我们的制度,我们的法规,我们的知识——都在光天化日之下积极地生产并闹闹嚷嚷地鼓吹着性。”(XS,第152页)其实,性不但一直在权力的话语中被当作控制生命和个人的工具,而且它已经到了“性的专政”的地位。性并没有被剥夺,而是一直在喋喋不休。
福柯说:“权力已把人变成了性爱怪物。”按照福柯的看法,这几个世纪以来,我们所经历的根本不是性压抑,而是性的专政。福柯竟至于提出这样的口号:应当打倒性爱专政,发现其他类型的身体快感。这个口号听上去虽然过于惊世骇俗,过于匪夷所思,但是它的确将福柯的激烈看法表达得淋漓尽致:性的话语在几个世纪的统治之后,早已成为限制人们自由的桎梏。让我们摆脱它的专政,去看看其他的风景,去找寻其他的快乐。
福柯说:“有一个运动今天正在成形,我认为这个运动是对‘性多多益善’、‘有关性的真理多多益善’的潮流的反动,那种潮流已经奴役了我们许多个世纪。它致力于创造……而不是‘重新发现’……其他形式的快乐、关系、共存、依附、爱情。”“注释1”“看看在孩子们身上发生些什么吧。有人说儿童的生活是充满性色彩的,从哺乳期一直到青春期。从阅读的意愿到对卡通的喜爱,一切无不与性有关。你敢肯定这类的话语能起到解放的作用吗?你能肯定那不会把孩子锁进性的牢笼吗……成人们把多态性视为反常,以此来宽慰自己,再用他们自己的性把它涂上一层沉闷单调的颜色……儿童有五花八门的快乐,而性的栅栏则是囚禁这些快乐的监狱。”“注释2”
福柯呼吁人们从“性的专政”中挣脱出来,去寻找各种各样其他的快乐,冲决性的监狱,打破性的栅栏。他激情澎湃地说:“我赞成所有快乐的分散化、局部化和私有化,我们正在发明各种新快感!那是超越性爱的快感!”“注释3”
“注释1”福柯,第41页。
“注释2”福柯,第42页。
“注释3”转引自米勒,第51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