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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道是虚情


回到京城,青莜先回了王府,萧砚则是进宫面圣去了,其实萧砚在江南的那一番作为自也有按时写了折子送回京城,只是毕竟多日离京,回来后总该先去皇宫走上一遭。r

却说青莜一人回了王府,便又坐在窗边发起呆来,心中更是愁思难解,青莜曾以为经历这世间种种,自己早非当初那般怯懦,只是没曾想原来这懦弱无力一直不曾改变,甚至只因为一句话,青莜便已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r

甚至在回来的路上,青莜仍在不断思量,若是当初自己不曾寻回那一般仙元,若是那时自己不曾将那滴冰晶带在身上,若是在江南之时自己不曾用到那冰晶,那么至少这一切在自己看来都还是那般美妙,萧砚还在一心呵护着自己,眼中好似只看得到自己,这些分明那般真实,又怎会是假的呢?r

只是那自冰晶中飘出的一句话,却是叫青莜连欺骗自己的力气都没了。r

那是慕荷的声音,那冰晶中也是被慕荷封印了几句话在里头,只有在用灵力打开时才会释放出来,而那声音也只有施用灵力者可以听得到,故而那时青莜愣在了当场,萧砚却是一无所觉,竟还凑上来吻住青莜,可那动作却只叫青莜愈发难过,直到了此时,青莜仍然觉得这一切当真是可笑,所有的美好只像是一个梦,梦醒了才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r

可为何偏偏要到了最终,青莜才总算从梦中醒来?只是到了此时,青莜又哪里分得清哪里是梦,哪里又是现实?如果可以早上数月,如果自己当初从不曾与萧砚相遇,那么纵然是梦醒了大概也是无所谓了吧?又或许在那般景致下,自己便根本不会入梦吧?r

萧砚是因为中了媚术,才会爱上自己的吗?r

青莜一面在心底否认着这等念头,一面却又在想,若这是真的,那自己又该如何自处?若解了媚术,萧砚还会用那么温柔的眸子看自己吗?r

因为在乎了,故而不由自主地想得多了、念得多了。r

青莜犹记得初遇之时,出现在萧砚身上的仙气和媚意,还有那一缕熟悉的属于自己的气息,那时青莜也曾做过一些猜测,只是却不曾料想那竟会是慕荷将自己的气息合着媚术加诸到了萧砚的身上,若真是媚术使然,那萧砚待自己的情还会是真的吗?r

青莜不禁想起初见时萧砚的目光,分明是素未谋面之人,他又是为何硬是将自己带回了府?之后那些日子,萧砚待自己更是处处包容,关怀备至,然曾经甜蜜的回忆在此刻看来却只像是阴谋,青莜不禁缩起身子,双眸尽是迷茫,怎么会呢?萧砚分明是爱着自己的,就像自己也是那般在意萧砚啊……r

会不会到了最后,只有自己还会在意,而那人却是忘得干净?r

青莜不禁抖了抖身子,这人世的冬季真是好冷,那么冷……r

与此同时,萧砚身在御膳房中也是不甚好受。r

皇帝高高坐于龙椅之上,垂首看着御案上的奏折,萧砚则是静静垂首立着。r

“砚儿今年有多大了?”隔了许久,皇帝方才抬起头来,淡淡瞧了眼萧砚,又道,“砚儿且坐下罢。”r

“多谢父皇,”萧砚躬身行礼,又在皇帝右下首落座,这才答道,“回父皇,儿臣今年已是二十有六了。”r

皇帝点点头,竟是问起了萧砚的私事:“朕听闻此番江南一行,青莜是与你一道过去的?”r

萧砚对这问题也并不觉得诧异,故而只是点头道:“正是。”r

“青莜也是个好孩子,现今青莜回来了,也是好事,只是砚儿可曾想过日后应当如何?”皇帝单手敲击着御案,像是漫不经心般开口询问。r

萧砚一滞,一时间也猜不出皇帝此言何意,只得小心应付道:“父皇也见过青莜几面,能如此以为也是好的。”r

皇帝却是不依,一双冷眸直直地看过来:“在朕面前,砚儿大可不必步步为营,朕不是傻子,更不会什么都看不出。”r

萧砚听皇帝这语气,忙跪下谢罪:“儿臣并无不敬之意,还望父皇明察。”r

皇帝就这般看了萧砚片刻,方才叹息道:“也难怪你,生在帝王家,总有诸多顾忌,你且起来罢。”r

“谢父皇。”萧砚站起身,却仍不敢轻举妄动。r

“有些事,朕本欲一辈子瞒着你,只是此时却又怕你步了朕的后尘,想来多说几句也是无碍,”皇帝又叹了口气,第一次当着萧砚的面提起了伶人,“朕曾经一直和你说,你母妃是在你出生后难产而亡,其实那只是哄骗自己的话,其实你母妃本非凡人,只是被我所负,之后才会在生下你之后,离开了皇宫、离开了人世,你或许不信,其实朕一直都挂念着她,若非当真朕那般……哎……”r

提及往事,皇帝觉得无奈,更觉得懊悔,故而此时看着自己的孩子,看着伶人和自己的孩子,才不禁担忧起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这路上兴许会遇上许多人,会遇到许多事,然真正能陪你走到最后的,却只有那一人罢了,倘若错过了,便是拿一生也难以寻回了。r

萧砚沉默片刻,却竟然是回道:“儿臣知晓。”r

皇帝轻笑,略含自嘲:“砚儿知道些什么?”r

“母妃想必也是挂念着父皇的,”萧砚略作思量,这才接着道,“青莜前些日子离开王府,正是去了天界,在那里……青莜遇见了母妃,还与母妃说了些话,这些皆是青莜亲口所言,大抵不会有假,想必母妃待父皇,也是仍有情意,只可惜儿臣从不曾得见母妃容颜,更不知如何忆起……”r

皇帝愣愣地坐在龙椅上,隔了许久竟是低低笑出声来,可笑着笑着却又像极了哭腔,叫萧砚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r

“砚儿,你可曾料想,若是你登上皇位,必然后宫佳丽三千人,嫔妃成群,到那时你又要如何安置青莜?莫不是扶她坐上皇后之位吗?”等到皇帝笑够了,便也没了拐弯抹角的兴致,索性直白质问出口。r

萧砚被这话问得一噎,思量许久竟也顾不上君臣间的礼数反问道:“到那时,纵然儿臣废除后宫,又有何不可?”r

“哈哈哈,砚儿虽是聪明,却毕竟是年轻,那那时满朝文武皆是累赘,”皇帝也像是没了分寸,说起话来直言不讳,“民间尚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说法,更何况你身处皇位,家事即为国事,又岂可视之如儿戏?”r

听闻此话,萧砚方隐约明了其中利害,没了先前的底气。r

“砚儿呐,当初朕便是因此而失了真心相待之人,只望砚儿莫要再走错路,”皇帝深深地看了萧砚一眼,便挥了挥手疲倦道,“朕也是累了,你也多日奔波,这两日便不必上朝了,你且早些回府休息去吧。”r

萧砚混混沌沌地行了礼,茫然地退了出去。r

皇帝转头看一眼漆黑一片的窗外,突然缓缓自案下取出一个锦盒,皇帝先是在那锦盒上来回抚摸了几遍,之后才打开锦盒,愈发小心地自其中捧出一块玉砚来,这砚台很是精巧,看着竟是与萧砚府上的那块一模一样。r

皇帝对着玉砚瞧了又瞧,竟像是痴了一般,隔了许久才将那玉砚重又放回盒中,终是轻叹了一声:“瞧着虽是一样的,却终归不是那一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