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一日,下界便是一年,只是青莜却当真未曾料想,自己这一去再回,人世竟已是数月有余,原该是满目芬芳的花圃,此时竟已是百花凋零,叫人生出一股莫名的惆怅来。r
踏上似曾相识的幽径,青莜心绪仍是烦乱,左思右想却不得心静,便只得暂且把那抹异样压下了,只是……青莜不断在心底告诫自己,此番回到人世青云王府,不过是为了与萧砚道别,绝不是为了其他,只是在这般作想的同时,青莜似已泄露了什么。r
再说自青莜走后,萧砚便一直挂心着,只是一日复一日,日头已是东升西落了不知多少回,可那冰雪似的人儿却是连个影子都没得见,莫不是她此去根本就是一去不复返？不,不该是如此,那时青莜走时,分明和自己说了会回来的……可若真是如此,为何这夏已去、秋正弄,她却为何还未归来？如此挣扎反复,萧砚心下很是挂记,也愈发凄凉,也许那人……当真是不会回来了吧？只是人心总是奇怪的,分明告诉了自己不必再期盼什么,可心下却总是怯怯地、偷偷地去想、去念、去守望那些莫须有的情意。r
而这一日,萧砚也不例外,今日虽不用早起上朝去,萧砚却仍是起得极早,亲自修剪了园中新移栽过来的秋菊,便又提了木桶去帮那些个花花草草浇水,心思却在恍惚间飘得远了,等回过神时,那花儿也快要被淹死了一般,萧砚犹不自知地往那被压得折了腰的菊花上撒着水,顺便又抬眸瞥向那细细幽径,这一瞥不要紧,却是叫萧砚当场愣住了,手中的动作也是愈发不可收拾地蔓延下去,直到脚上布靴都被淌出的泥水印得深了色泽,萧砚这才茫茫然丢下木桶,往那一袭白衣的素雅女子挪了步子。r
“青莜,青莜……你可算回来了……”萧砚几乎是小跑着奔了过去,丝毫没有作为王爷该有的沉稳与体面,大概也只有面对着青莜时,萧砚才会是这幅模样罢。r
青莜本是垂着眸沉思,此刻听了那人一声轻唤,忙抬起头,却只是感到一阵暖风拂过,接着自己便被压入了那人怀中,如鼓的震动浮在耳畔,震得青莜有些心慌。r
“回来了……回来了就好……”萧砚像是自言自语般开了口,却在下一瞬猛地拉开了自己与青莜的距离,瞬间板起脸来,“青莜,你到底是去了哪里？为何到如今才回来？”r
青莜似还未从那震惊中转醒,加之先前着实心绪烦乱,此刻张了张口却竟没说出话来,最后也只是重又垂了眸静默起来。r
萧砚的脸色变得也是快,上一瞬还像是生气了,下一刹那便又咧开嘴笑开了：“不过你不还是回来了？只是略久了些,也不碍事,但你下次若要出远门,一定得和我说清楚才成!”r
青莜眨了眨眼睛,认真点头,只是心下却是无奈,当真还会有下次吗？r
萧砚只是高兴,也没甚注意青莜神色的异样,径自拉着青莜往自己所居的园子去了,一面还不住道：“你住的地方我可每日都叫下人打扫着呢,今日正好又是天晴,待会我再叫人把那被褥都翻晒了,晚上也能睡得舒坦些。”r
极淡的涟漪在心底划开,无边蔓延,青莜抬头看一眼满面笑意的英俊面庞,复又慌张垂眸,只是心底的涟漪却是如何也抚不平了。r
青莜就这般由着萧砚领着自己左转右看,神色却仍是带着淡淡惆怅,而先前因被喜悦充斥了心绪的萧砚也总算瞧出了青莜神色之怪异：“怎么？莫不是还有什么事未料理妥当？”r
青莜抿了抿唇,又摇了摇头,终于开口道：“我只是……有些累。”r
此话是谎言,青莜等把话说出口了才意识到,而后却只能再度抿唇保持沉默。r
萧砚也似歉意地点点头：“我竟是忽略了,你这般出远门,才回来,也该是累了,那便早些歇息罢,晚膳时再叫人过来便是。”r
青莜垂着眸点头,便这么进了屋,直接把萧砚关在了门外,立在屋外的萧砚苦笑一声,又对着紧闭的房门发了会呆,这才摇着头离去了。r
青莜在屋中自是不知这外头景致,只是一人憋闷在屋中也是难过,竟然就这么呆呆坐了两个时辰,若非有下人前来请去用膳,估摸着青莜都能一直从秋坐到冬了。r
“姑娘可在房中吗？王爷叫奴才过来请姑娘去用膳。”外头传来叩门声,接着便是恭敬的声音传来。r
青莜回神,随口应着,门也自屋内被拉开了,那小厮抬眸偷偷瞧了瞧青莜,便尽职地在前头引路了,青莜也不再作声,就这么跟着小厮到了厅堂,抬眸一看,却见得桌上正坐着两人,萧砚自然在其中,而那另一人,却是那位如儿姑娘。r
“青莜,快来坐下。”萧砚见青莜进来,忙含笑把人招呼了过来。r
对面如儿初见青莜,眸中似闪过复杂,却是转瞬即逝：“青莜姑娘可算是回来了,先前王爷还总在奴家面前提及姑娘呢。”r
此话出口,竟是好似这王府女主人一般的语气,不禁是青莜微颦了秀眉,就连萧砚也略略收了面上笑意：“开饭吧。”r
如儿偷偷瞟一眼萧砚,也不敢多言,只默默地用膳,青莜更不例外,本便是极其恬静地人儿,自不愿多开口,只是眼瞧着自己面前的碗碟愈堆愈高,便不得已开口道：“萧……王爷,我吃不完。”r
这话之所以才启唇便转了弯,自是因着青莜还依稀记得那日如儿在自己面前说过的话。r
萧砚听闻此话,面上笑意又减,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你奔波劳累许久,总该是补补身子的。”r
青莜无话辩驳,只得闭嘴,倒是那头如儿竟是在此时笑出了声：“王爷也真是心急,这补身子本就不是一日两日的事,难不成一顿饭便把人给养胖了？”r
青莜不知为何竟觉得脸上发烧,萧砚慢吞吞地抬头瞧了眼如儿,复又看向青莜,突然便咧开嘴笑了：“那便养一辈子吧,总会养胖的。”r
如儿被堵得无话,只得勉强裂开嘴角：“王爷可真会说笑。”r
青莜不管不顾地吃着碗碟中的饭菜,面上却是烧得更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