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小小先前就觉得奇怪,就算钱城供出了乐家,但在赌坊死不承认的情况下,他们没有证据,就算要质问,也不该由南府当家的南临公亲自出马,而且他还没带什么人在身边,独自前往乐府,岂非是去让人笑话的?
而当他们从乐府出来之后,袁小小想了一路,总算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有些不敢置信:“精、精分男,你该不会是打算?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此时他们坐在回程的马车里,马车内铺有上好的毛毯,坐起来软和得很,角落里燃着一只小铜炉,淡淡的熏香随着夜风飘散而出,竹帘半遮在车窗口,隐约能看见外头夜色下,匆匆收摊回家的生意人,和喝醉了酒踉踉跄跄的醉汉。
哪怕是穿越了时空,换了身子,夜色下的世界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南十郎斜靠在马车壁上,一只膝盖随意地弯曲着,一手闲闲搭在膝盖上头,听袁小小极其自然地叫自己“精分男”,眉头不易察觉地抽了抽。
“说过多少次了,要叫我……”
“公子,南公子,”袁小小打断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她坐得笔直,耳朵耷在脑袋后头,一幅受惊的模样,“你打算将我的事传出去,是不是?”
“不然呢?”南十郎也没多跟她计较称呼问题,目光落到窗外浓浓夜色中,眼瞳内没什么焦距,随口道,“你的事我想了很久,修庙不难,难得是找个合适的借口,你可知几百年前巫神国就已将他们的信仰传至整个渊大陆,四处都有他们的信徒……信仰常常被政治所利用,说来说去不过是一种欺骗世人的工具,但巫神国的信仰已经深入骨髓,外来的东西很难被接受。”
“巫神国?这关巫神国什么事了?”袁小小一脸莫名其妙。
南十郎叹气:“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袁小小抖了抖尾巴:“我、我向来不问世时,只顾修行,也是因为这样才会被扔出来历、历练!”
南十郎对她的解释不置可否,淡淡道:“巫神国所信奉的教条,也是后来传至各国的教条,里头很清楚地写着一个核心要点——世上所有的神早已陨落,最后的神将神力赐予了巫神国的祭师,从此世上再无天神,只有人神。”
袁小小大吃一惊:“啊,哪儿有人夸自己是神的?也太不要脸了啊。”
南十郎:“……”重点是这个?
袁小小自知失言,忙道:“您接着说!”
“……一开始各国都有自己的信仰,后来被巫神国派出的‘传达者’一点点洗脑同化,他们在四处各地行善,帮助那些穷苦的人、那些遭遇到困难的人,一开始信徒只是一小部分,直到后来他们蛊惑了那些王孙贵族,使他们对巫神国的教条深信不疑后,推崇起来就更方便了。”
袁小小想起她的世界里那些“邪门歪道”的封建思想,要是没穿越之前,她自个儿也是不信的,还成天要去阻拦那些因为“信奉”了某个神的老太太老太爷们,阻拦他们将自个儿大半辈子的心血都给“奉献”出去。
袁小小在基层做了这么久,最痛恨的一种人就是骗子,用些小伎俩加一双抹了蜜的嘴,就将受骗人所有的心血都骗了个精光,发现自己被骗后猝死的、自尽的人还少吗?
还有那些骗走了别人救命钱的人渣,那些骗子与“杀人犯”没有两样。
好在这个世界里虽然“信仰”可能被利用,但听南十郎的语气,似乎巫神国“传达者”做得并非坏事,而是乐善好施的好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袁小小想了想,大胆地猜测道,“你是打算将我的事借某种方法传扬出去,让更多的人知道,最好还是一件大好事。”
“没错,”南十郎将放远的视线收回来,一点头,“我想来想去,最好也是最快捷的办法就是这样。”
虽然一开始他们打得就是利用破案这一点,来宣扬袁小小的“神力”,但这想法毕竟太笼统了一点,从什么地方入手,人证物证如何利用都很复杂。南府毕竟还挂着嫌疑人的身份,不能干涉查案的事情,赫清明又是油盐不进的性格,南十郎一直觉得这件事很是棘手——在袁小小分析了案情细节之后,有可能是除开皇室和四王之外的人涉入了案子,让眼前的迷雾更加扑朔迷离,再想找合适的时机宣扬袁小小,就显得更不实际了。
钱家兄弟的事一出,南十郎第一个念头就是送上门的机会,不用白不用。
乐府与朝廷牵涉不多,就钱家的事来看,与临月楼的案子也毫无瓜葛。
借口调查府中偷窃一事,牵连出乐府,再顺藤摸瓜将乐府一并拉入陷阱中——在很短的时间内,南十郎已经想好了一石二鸟之计。
“乐鹰那个人,做事谨慎,从不会给对手留下把柄的机会,”南十郎道,“若是没有你,我断不敢与他打这个赌,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袁小小顺着他的话道:“人表面上查不出的东西,动物去查却不见得查不到,只要查出一点证据,就算你赢,到时候他还得答应你三个条件。”
袁小小想通了南十郎的阴谋算计,啧啧两声:“你可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算计别人啊。”
“我何尝没有被别人算计?”南十郎道,“有来有往,不过如此。”
只是这一次,向来步步为营的乐鹰,恐怕也要栽在自己手里了。
南十郎嘴角勾了起来,能借此机会压下乐府的话,自己还真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连带那幼稚天真又烦人的兔儿仙在他眼里也格外顺眼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