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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红锦地衣随步皱


“坐那儿吧。”轻舟指了指不远处的床榻,半月形的明黄纱帐,纱帐上系着珍珠坠子,床榻上明黄色的锦被上绣着一只生动的蛟龙。

“是。”雪域遵从。

缓缓朝着床榻走去,掀起裙角,坐在了床榻下的台阶上。

安静继续蔓延,雪域有些困倦了,说心里话对于皇帝这个职业,云轻舟确实比秦渡做的认真尽责。

夜寒参半,烛光摇曳,华灯快要燃到了尽头。

云轻舟扬起头,绕着脖颈转了一圈,听得脖颈咯咯轻响。

回头,发现雪域正坐在床踏上,扶着床榻沿,安静的睡着。

云轻舟缓步走到她的跟前,撩起衣袍,坐在她的身旁。

雪域的脸颊在烛光的映照中略显苍白,白皙的小脸儿,下巴尖尖的,她好像憔悴了,她好像瘦了……

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缓缓的煽动,好似那刚刚破茧的娇弱蝴蝶的羽翼。

浅粉色的唇像是刚刚盛开的桃花,略显苍白,抽去了不少血色。

云轻舟伸出手,缓缓的想要触及雪域白皙的小脸儿……

一定是梦到了什么,雪域微微皱起眉头,动了动肩膀。

瞬间收回手,见她又深深睡去,云轻舟不禁无奈的露出一丝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慢慢将她抱起……

“嗯……”雪域一声嘤咛,本就睡觉浅,被人抱起当然能够感觉到。

微微睁开双眼,一张俊美的容颜映入眼帘。

四目相对,二人瞬间觉得尴尬无比。

“睡……床上……”云轻舟嘴里挤出这三个字,急忙将雪域放在床上。

雪域微愕,立即起身。

“不,”云轻舟指了指桌上的奏折道,“朕还要批阅奏折,不睡呢……”随即转身。

雪域坐在床榻上,走神一般的看着他完成转身、离开、坐下、拿笔一系列动作,木然的不知所措。

四目相对时,心里面那一砰然是什么?雪域弄不清楚,想不明白,搞不懂,猜不透,为什么自己可以在与别的男人约定今生来世之后还会对另外一个男人产生这莫名的砰然心动,这可耻的砰然心动,这该死的怦然心动!

难道,一个人可以同时爱着两个人吗?

不,不可以!至少我不应该那样!

那,这样又算什么呢?

快刀斩乱麻。

“皇上,没什么事奴婢是不是可以告退了?”

雪域声音空灵,从身后响起。

云轻舟默然不语。

雪域缓缓舒了一口气,提高音量,“奴婢……”

“走吧。”云轻舟打断。

深夜的冷风灌进衣裙,雪域抱紧双臂,走进这绵绵黑夜之中。

院落中几只麻雀喳喳叫着,窗外面的光亮透射进来,洒在雪域身上。

伏在地上的雪域艰难的支起手臂,发现身上盖了棉被,满足的笑容绽放在恬静的脸上,温和静谧。

她叠好被子,蹑手蹑脚地走到屋子里,将被子轻轻放在床上,灵湘还在熟睡,望了望对面的欣仪姑姑的屋子亦是没有动静。

换了件月银色的裙子,在境前画好妆容,给了自己一个浅浅的笑,生活还得继续……

扫完乾元殿的台阶,太阳在东方已经露出了半个头,像隐在水墨中的流火,作着无休止的缠绵……

雪域默默远眺着远处那个古色古香的宫殿,深灰色的砖墙,宫殿顶上的房角像展翅欲飞的小燕,洁白的栏杆引着人们走进那个安静的殿堂——清净殿,那里真的可以让人得到救赎吗?

雪域拎着笤帚,从清净殿的台阶最底层开始扫起,虔诚的扫净任何一点灰尘,但愿自己的这般虔诚能够消减所犯下的罪孽……

殿堂中寂静空荡,殿堂上镀金的菩萨面目慈祥,微笑着俯瞰着世人。

雪域缓缓跪下,双手合十,静闭双眸,虔诚道,“信女愿用一生的痛苦去弥补犯下的罪孽,只求菩萨让那些无辜死去的人们得以安息……”

雪域脑海中浮现的依旧是那晚的鲜血淋漓,还有那些死不瞑目的狰狞面容,还有……秦渡至死也不愿意松开的双手。

缓缓扣头,雪域伏在地上,眼前闪现的是与秦渡的一点一滴。

“小丫头,你的舞姿真是特别!”是第一次与秦渡相遇,被他撞见自己为婉儿姐姐跳舞,那时自己傻乎乎的只觉得他是那样轻佻……

“小丫头,你可以进宫去,本王允了!”听到这句话,雪域灿然一笑,乐呵呵道,“谢谢临王!”第一次,她发现了他身上的“美德”!

“兰儿做的粥么?要喝,一定要喝!”第一次,他笑的像个孩子,端起自己做的米粥,喝了一口便赞不绝口……

“兰儿,是真的么?我们要有自己的孩子了!”他抱着自己,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像是搂住了一家三口,第一次,让雪域体会到了作为妻子的安心,拥有丈夫的贴心,拥有孩子的暖心……

“兰儿,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他抱着自己,第一次,从他眼中读到了柔软的痛楚……

“兰儿,我们来世……来世还做夫妻……”最后的最后他声音虚无,用尽了力气,用尽了最后生命的力量为自己作着承诺,双手不知道承受着怎样的痛苦与吃力紧紧握着雪域的双手……“会的会的!”雪域声音哽咽,满脸泪水,努力的点着头,“来世,我们一定,一定作夫妻!你不可以再这样抛下我!”

他缓缓闭上了双眼,眼角一滴清泪流出,嘴角仍旧挂着一丝微笑。

“渡!”雪域紧紧抱着秦渡嚎啕大哭。

“渡!”她不想让他就这样睡去,她不想让他就这样抛下自己,她好像用尽生命的力量声嘶力竭、歇斯底里的去将自己挚爱的人呼唤回来。

清净殿门口那一抹明黄的身影,见到她那伏在清净殿冰冷地面上月银色衣裙娇弱的身影,肩膀不住的颤抖,心好像揪成了一团。

“渡……”雪域轻轻唤出。

云轻舟扬起脸,一甩袖,转身离去。

“渡……”雪域自顾自的絮絮叨叨,“你会怪我吗?我没有找到辄儿,他现在怎么样了我没有办法知道,他一定很冷,饿了没有人管他,被人欺负了也没有人管他……渡……你会怪我吗?像我这样苟活在这清冷寂寥的宫中。你会责怪我贪恋着苟且的生命吗?……渡,我好想你……”

“可是,菩萨,宽恕信女的贪心,如今周朝江山并未巩固,”雪域想起昨日那大汉口不择言的话,“希望当今皇上做一名英明君主,开启周朝盛世。”

深深的叩首,雪域的真诚祈祷。

火红的锦缎由碧清宫一直挂到了逐月殿,燃烧了一路的热情去欢迎臣子及家眷的参加,这一次宴饮尤为重要,在这样一个国家初建的时期,在这样一个人心惶惶不知归属的敏感敏感时期。

碧青宫与逐月殿都在乾元殿的西边,为什么要知道这个方位,是因为接下来雪域要去的凝露宫在乾元殿的东边,一个远离众人欢乐的地方,一个不会引人注意的偏僻的地方,一个……自己曾经那么熟悉的地方……

雪域一袭白锦缎绸衣,这样淡淡的颜色是她喜欢的,衣领上浅浅的祥云暗纹,衣袖上纯白色的腊梅花静静开放,虽然名为宫女,但欣仪姑姑的地位在宫中的官女子中还算比较高的,自然多得了一些赏赐,姑姑又不是吝啬之人,所以,雪域与灵湘的穿戴就要比其他宫女好一些了。

轻轻的抚着自己手腕上的白玉镯,是秦渡留给自己的最后一件东西。

手执宫灯,走在这条熟悉的路上,从凝露宫到乾元殿,从乾元殿到凝露宫,雪域不知道来来回回走了多少遍,一路一共是七百六十八块洁白的方砖,雪域细细数了好多遍。

那时,自己想着与秦渡间的距离比这七百六十八块方砖的距离还要遥远,努力找着温馨的场景去拉近着距离,努力说着情话去拉近的距离。

如今的距离再也不是这方砖所能? 量的了。

凝露宫。

雪域站在门前,迟迟不敢进去。漆黑的宫殿没有一丝光亮,这里大抵许久没有人来过了。那时候,凝露宫一片灯火通明,宫中的人儿言笑晏晏。

院中雪梅静静的开放,散发出一阵幽怨飘渺的的香气。

雪域走到树前,摘下一朵雪梅,闭着眼睛轻嗅,浓郁的馨香钻入鼻孔,沁入心田。

“梅花不知世,为有暗香来。”雪域淡淡的吟诵出这样一句。

“雪域?”身后一人语气中满是惊愕。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雪域蓦然回首,眼角不禁绽开笑意,“鹿鸣!”

“嗯,”鹿鸣满是欣喜,“雪域,真的是你!”

二人互相走近,鹿鸣见雪域瘦削的面容上少了许多血色,增加了不少疲倦与憔悴,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身形也瘦弱的许多。

一年未见了,重逢之时太多意外,好多话都不知从何说起。

“你……还好吗?”选择了最俗套的开场白,雪域上下打量着鹿鸣的一身装扮,“你在须卜?”

“我本就是须卜族人……”鹿鸣点点头,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你……怎么样?”

雪域露出浅浅的笑,“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