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
那声音浑厚有力,隐约还带着哭腔,林夕以为是自己错觉,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那声音继续喊道:
“小娘,你在吗?”
话音刚落,声音的主人已经闯进了屋内。
屋内正在喃喃自语的老人家听到这个声音,抬起头,茫然的看向门口的方向,道:
“少其回来了,可有见到我家夕云?她看到你回来肯定会很高兴!”
少其听到这个声音前进的脚步一顿,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然后有些踟蹰道:
“小娘,夕云不在这里吗?你怎么头发……”
“不在啊,夕云调皮,专门爱跟我玩儿躲猫猫,我这瞎眼的婆子怎么可能找得到她,我就在这里等。你说我的头发啊?头发怎么了?”
“……头发……小娘,你不要太伤心,夕云她或许真的……”
“不会的,不会的,你不要乱说,他们都跟我说但是我不信!少其,你不能乱说,小娘的夕云还在,一定还在的!”老人家的声音变得急切,歇斯里底。
“小娘……”男子的声音有些痛苦,有些无奈,有些凝噎。
“你去帮我找找,帮我找找,我在这里等,在这里等,夕云一定会回来的,少其,小娘拜托你,去帮我找找吧,小娘眼瞎,看不到……”老人已变为哭声。
“小娘,你的手?”
“不碍事,没事,你快去帮我找,快去,快去……”
“好,小娘你别动,我给你包扎一下手,再帮你找夕云,要不然夕云看到你这样会难过的,小娘放心,少其一定会帮你找到夕云!”
“好,好,你说的对,夕云会难过,来来,给小娘包扎,小娘不能有伤,有伤夕云会难过,不能让夕云难过……不能……”
林夕听到男子的脚步慢慢靠近老人家,老人家似乎有些颤抖,声音中还带着哭泣,带着不易察觉的疼。
男子专注的蹲在老人家的面前,像是最虔诚的救赎者。
这个人,就是林夕云心心念念的哥哥啊!
赵子墨,你是算准了这个时辰,让我的毒散开,算准了这个时候这个人会回来,算准了他会来这里,算准了我的不忍,才导演的这场戏吗?
林夕云,你是这一切的参与者吧?否则怎会在在死去的最后,导演那一场残忍的戏,让我看清楚娘亲的可怜,看清楚他们的卑劣,看清楚大哥的难过。最后的最后,又让我看清楚你那与我一模一样的脸。
你的对不起,又是在说给谁听?
对不起你的娘亲?你的哥哥?
还是对不起我这个被你算计的,莫名卷入其中的人?
如今,眼前是伤心的母亲,绝望的哥哥,是人世间最温馨的场面,也是最痛苦的决绝。
只要我一出现,他们或许不会伤心,不会再难过,但,我的一生呢?注定会被带上林夕云的名字,注定会去感受着异世的惨烈,注定要去跟那些害死自己的人斗上一斗,再不可能置身事外,兴许会是两败俱伤,也可能如你一样惨烈死去。
若不出现,这黑暗的柴房,这酸臭的味道,这破旧的房间,则可能成为我的最后葬身之地,死去,也无人知晓,无人难过,像是时间最无奈的蝼蚁。而那眼睛看不见的老人,也必定会在这柴房跟她一起死去,这善良的哥哥,或许会就此痛苦一生。
从来没有感受过母亲关怀的我,要如何忍心?
赵子墨,你这个混蛋!不要落在我的手里!
林夕无奈的叹了口气:就这样吧,总是能找到更好的方法。
叹完气,她就听到榻前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停止,像是在仔细聆听,紧接着,男子警惕的声音响起:
“谁?”
“是不是夕云?”老人家也赶紧问道。
林夕虚弱的抬起手,碰了碰眼前的面前的木头,在虚弱的叫了声:
“娘亲……”
她真的很虚弱啊,估计有两三天未进食了吧?这样的出场真是符合病弱夫人林夕云啊!
林少其的身躯猛地一震,榻上老人家的眼泪瞬间滑出眼角:
“夕云……少其,快……是夕云……”
榻前的男子终于缓过神来,赶紧起身奔向床榻后方声音的来源之处。
透着窗户的光,林夕的眼前呈现的是一个高大威猛的男子,男子此时在林夕的眼中,就像是刚刚踏光而来的神一样,散发着雄伟的光芒。
而男子背着光的身躯,异常的结实,却也不显得违和,不是很俊美的脸庞却也有独特的棱角美,让人一看便不能忘记。
只见男子双手有些颤抖,迟疑许久,不曾动弹,眼中却是蓄满了泪水。
林夕看着这一幕,有些感动的想:或许,这个选择是正确吧?
她再次伸出手,轻启苍白的唇:“大哥……”
林少其抬起胳膊擦了擦眼角快要掉下的泪,赶紧蹲下,伸手将横木下的林夕抱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好像抱着的是此生最珍贵的宝物。
老人家赶紧上前;“夕云,少其,来给我摸摸,我的夕云……娘亲就知道你没事。”
林夕转过头,将手伸到老人的手中,脸上有轻轻的笑容:
“娘亲,我没事……可是你……”
这是林夕第一次见到老人家的面容,看起来不是很老的年纪却白发苍苍,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倦意。
林夕本以为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婆婆,不曾想,却是一个看起来五十不到却满头白发的人。
眼睛看起来并无两样,却是真真切切的看不见。
从眉目中看,这个人,年轻的时候必定是个大美人,皱纹犹在,但却不能掩饰面目的风华。
是什么?让这样一个人,白了发,迷了眼,失了容?林夕有些发愣。
“娘亲没事,夕云没事娘亲就没事!夕云来来,好好休息,娘亲给你带来了棉被,以后就不冷了!”
林夕欣慰的笑笑:“娘亲没事就好,夕云有些头晕,大哥放我过去吧!”
“好!”男子轻柔的将林夕放到榻上,将棉被铺开,才小心翼翼将她放下,生怕弄坏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