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下窸窸窣窣,出来的果然是老花匠范三。他虽然年过六旬,身体异常壮健,胳膊上肌肉发达,睁着惊疑的一双眼睛,四下张望。r
程宝儿将方才申冉冉的言语告诉了他,范三吓得不轻,腿脚筛糠似的,想跑,连步子都迈不开。r
事到临头懊悔迟,程宝儿摸不清申冉冉究竟知道几成,只能勉强告诫范三：“你往后不可再进来了,去王妃娘娘那儿,小心侍候着,无论她怎样盘问,都不要随便开头,更不许扯到我头上。等她那儿的花树好了,我就送你出府。”r
范三年老怕事,可一听说出府,往后不能再与程宝儿相见,马上变了脸色,紧紧扯住她的袖子,道：“出府？那我们往后如何相见？”若然出府,逃得了性命,却永远不能再见面,他余下的人生又有何趣味？r
程宝儿心中也惨然,急急检点了几样金银细软,包扎在一个小包裹中,道：“眼下性命要紧,其他的往后再说吧!这包裹我自会遣人送给你!”r
范三一把搂住她,热烈地道：“我不走,要走我们一起走!干脆我们跟王爷直说了吧,他一向宠爱你,不会生我的气的!”r
程宝儿万万想不到他如此,心头五味杂陈,眼角不由洒了几滴泪,见天色更亮,连忙将他推了出去,又将小丫头唤来,急急交代了几句,见她们战战兢兢唯唯诺诺,不像曾经出卖自己,便暗自盘算。r
她与这范三来往,不过一月,王妃娘娘新来乍到,如何知道内情？除非--她心头浮起一张沉静的脸,连忙使一个老成点的丫头去请阿七姑娘过来。r
阿七一大早陪申冉冉走了一趟,暗自捏了一把汗,见申冉冉一回来又上床休息了,并无异样,才松了口气,自己在外头屋子里坐下,抹去冷汗。一杯热茶还没有喝完,程宝儿那边的丫头又来“请姑娘过去了”,阿七心下打了个冷战,陪笑着,慢慢走过去。r
程宝儿在无双王府二十年,一直是大半个女主人,就算其他王妃正主子在、安顺公主来了,依旧是她管理,经历风浪无数自岿然不动。小小一个范三,如何撼得她动？在丫头出去的路上,早想好了对策。r
阿七一过来,程宝儿冷着一张脸,既不看座,也不上茶,只瞅着阿七不动,存心给她个下马威。r
阿七只含着笑,问程夫人--王府内上下皆如此称呼--有何贵干,可是不放心王妃院子里的花树,又请她一起过去参详参详。r
程宝儿见她一味装糊涂,也不多说,只道：“阿七是王府内最伶俐不过的,娘娘身边有你,我最放心不过。”r
阿七听她这样说,竟是疑心自己向王妃告密,好让王妃过来搜她的短处,天大的帽子当头扣下来,自己如何承受得起？她的手段,连几任王妃也受不住的。r
装糊涂没用,阿七立刻跪倒在地上,道：“程夫人为王府操尽心血,府内人尽皆知。”r
此言一出,阿七只恨不得能马上收回。此时此地,能说这句话吗？r
果然,程宝儿脸色大变,明显“人尽皆知”四字触到了她的痛脚。r
“来人,将这丫头拖出去,鞭打四十下!”她一声令下,七八个丫头上来,将阿七剥了首饰及外面衣服,拖出去,甩开沾水鞭子,噼里啪啦的就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