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宇无尘,银河泻影。
院子在月光下逐渐清晰起来,眼儿尖些,甚至可以看到二十多丈远。甄宸为了不被发现,躲在茅草屋后的草垛中。
屋中,青灯如豆,泛出点点亮光。丑道人和赵季的谈话,仍在持续。
丑道人道:“三闾大夫所写的《招魂》,里面提及的东南西北四个地方的怪人怪物,就是西咸池,东苍龙,北玄武,南朱鸟,四块象符的保护神兽。这些地方听说,只有天选之子能进去,如果甄宸是天选之子,那他肯定知道进去的路和避开凶猛神兽的方法。”
赵季道:“如果他不是呢?”
丑道人在屋中踱着步子,“如果这次跟汨罗江那次一样,甄宸就像那块石头,只是误打误撞被穿越之雷击中,那咱们就白忙活。不过死马当活马医,甄宸是不是天选之子,咱们试一试便知。”
赵季作了一揖,“不知师叔打算如何试?”
“就用七星珠!”
赵季听了师叔丑道人的话,低头思索一阵后,抬起头道:“春秋战国时,七星珠现世,七国国君每人各得一珠,秦国得阴星珠,楚国得阳星珠,齐国得金星珠,赵国得木星珠,魏国得水星珠,韩国得火星珠,燕国得土星珠。但是后来,秦扫六合,楚汉亡秦。七国王族大多被杀,剩下的也隐姓埋名,退居深山。我们何来的七星珠?”
丑道人问:“还记得两年前,我们在邯郸城的事情?”
赵季回道:“记得,我们当时是住在邯郸赵氏的家中,但据调查,赵氏虽为赵国王族之后,却并无木星珠!”
丑道人又问:“那你还记得,两年前赵氏主母去世出殡时所遇之事?”
赵季思索道:“我记得,那天刚好是天狗食日,当时天昏地暗,伸手不见五指……”
“还有呢?”
“还有……”
赵季又低头想了一想,“我记起来了,送殡队中,阿云小姐的胸前衣襟内好像透出微微绿光。”
甄宸一听到这里,肚子里就暗骂,“王轻云说什么也是我未婚妻,你爷爷的,竟然盯着我未婚妻的胸看,赵季你个禽兽不如的家伙。”
“对,说到要点子上了。”
师叔一提醒,赵季不由眼泛亮光,说道:“莫非……莫非赵国的木星珠在阿云小姐的身上。”
丑道人点了点头,“这也是为什么我要你和新嘉国君打交道的原因。”
赵季笑道:“新嘉国君觊觎皇太子之位,一直想招贤纳士,广结党羽。我们则可以利用他接近准备回长安的阿云小姐。”
丑道人嗯了一声,“更重要的是,昨天我们通过新嘉国君,让王莽答应为阿云小姐选文武佳婿之事。如此,季儿你便有机会了。”
屋外的甄宸暗骂,“靠,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们搞的鬼,如此一来,赵季娶到了我未婚妻,又得到木星珠,还可以凭借这层关系混官场,还有,给老子我戴一顶绿帽子。一石四鸟,哎呀,这事情可是相当难受!”
屋中的赵季继续问:“得到木星珠后,又该如何?”
丑道人道:“天选之子的命运是和七星珠紧密相连的,如果甄宸是天选之子,那么用他的血就可以点亮木星珠。如果木星珠在甄宸的血下,发出荧光,他就是天选之子。”
甄宸在草垛里一边抓痒,一边想,“这是什么个原理,莫非我这个身体被雷劈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变化,血液变质。不对啊,如果我在神龙湾水电站的那次雷劈不是偶然,而是甄老爷子搞的鬼,那么天选之子应该是甄老爷子才对,那我的血液应该没什么反应。”
甄宸越想越糊涂,躲在那草垛里又痒得要命,他心想,“痒得受不了了,都偷听这么久,该听的都听到,所谓适可而止,我如果再贪得无厌,一但被发现,可就吃不了兜着走。还是先扯呼为妙!”
想到这里,他就打算翻身站起,蹑手蹑脚跑开去。
可偏在他挪动身体的刹那,草垛里忽然窜出一只大老鼠。
“啊!”
吓得甄宸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心说这是什么操作,我居然和老鼠共眠于草垛之中……哎哟,糟糕,被发现了。
他缓半晌,才想起自己是在偷听,知道刚才的一叫,百分百已经被丑道人和赵季听到。大叫不妙,当即拔腿就往密林里跑。
“是谁!”
“师叔,有人在偷听!”
“快,快追,将那偷听的小贼给我抓起来!”
……
一片吵嚷声中,大群的黄衫道人在赵季的带领下赶去追踪甄宸。
“哎呦,我的姥姥呀!”
甄宸一个劲地跑。所幸茅草屋后面,是一片广袤的古树密林。
此时虽是初春,但密林树叶蓊郁,月光星光都投不进来,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甄宸连摔几个狗吃屎,跌得鼻青脸肿。可小命要紧,也顾不上疼,连爬带滚就往前冲。翻山越岭对于壮汉甄宸来说,不成问题。
凭着一副迷倒无数熟女的身板,甄宸硬生生爬了两次坡,过了三趟河,后面的追兵也从二三十人,逐渐减至十三四个。
甄宸心下侥幸,哈哈,凭你们,也跟我比越野拉练,来来来,看看跑到最后还剩几个。又想,就算能剩下几个,估计也累得抡不动刀剑,还杀我,你甄大爷可不是吃素的。
甄宸连连喘气,同时硬挺着往前,出了密林,来到一片开阔地。他借着月光,瞧见左侧有一个爬满蔓藤的峭壁,当下吐一口唾沫在手掌上,搓了搓掌,伸开双手抓着蔓藤就往峭壁上爬。
爬至半途时,赵季和黄衫道人已经追上,他们一边喊着“小贼,你给我下来”,一边也跟在甄宸屁股后面,沿着蔓藤往上爬。
甄宸不睬那些黄衫道人的谩骂,一个劲往上爬,半顿饭的功夫后,终于爬到峭壁上面。他攀到上面,也顾不上喘气休息,拔出剑就朝那些蔓藤挥砍。
“哈哈哈,看你这帮臭牛鼻子还敢骂你爷爷我!”
刷刷几剑,那些蔓藤尽被削断。蔓藤一断,那些刚爬到峭壁一半的黄衫道人,“哎呦哎呦”像西瓜一样滚坠下去。十多丈高的峭壁,下面又是嶙峋碎石头,摔下去不死也成残废。
甄宸见危险已过,坐在峭壁上喘气休息。
此时,朗月当空,峭壁上的甄宸,峭壁下的黄衫道人和赵季,彼此都看得清晰。赵季众人在下面怒骂,甄宸全然不理睬,还时不时往下掷石头子。
兴奋只是一时,甄宸清醒过来,才明白自己虽暂时保命,可这个悬崖峭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下去俨然是个大问题。
甄宸皱着眉头往四下打量,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是一个独立峭壁,刚才从东面爬上,而南北两面同样陡峭,西面却是一条河,这条河按地势由南向北。
朗朗明月下,隐约见得河流是从南面的一片大山中流出,那片大山黑黝黝的古树参天。
三面陡坡,一面崖,甄宸所处的位置相当尴尬。“我的妈啊!”甄宸大喊不妙,如果他们在下面安营扎寨,来个围而不攻,自己非得饿死峭壁之上不可。
下面的黄衫道人似乎也有此意,他们不再喊话,而是觅来些材枝,搭火取暖。
过得一阵,丑道人领着一批黄衫道人也来到这里。
赵季跟丑道人汇报适才情况,又指着甄宸询问丑道人该当如何。
甄宸心中也害怕,如果那丑道人是什么武林高手,会使攀岩爬坡的壁虎游墙功,自己的小命可就得搁在这里不可。
手掌心沁出汗来,甄宸直搓手掌,匍匐在崖上大气都不敢喘。
夜风吹拂着不远处的竹林,传来沙沙的竹涛声,声音空旷回旋,更显得此地幽静。
“不知天选之子驾凌终南山,老道人有失远迎,罪甚罪甚!”
丑道人双手握着那杆拂尘,长身作揖,一揖到地。
甄宸见丑道人那架势,心头哟呵一声,暗道:“这丑道人挺有意思的,称我为天选之子……咦,这里就是终南山?”
甄宸这时才想起来,终南山是秦岭山脉当中的一段,从宝鸡市的眉县东到西安市的蓝田县。下午时,自己跟着恶少爷赵季一路南飙,按照马力也该到杜陵一带。
杜陵在蓝田县西边,地方也属于终南山。
甄宸又寻思:既然这里是终南山,背后这条河应该就是渭河支流潏水河了。潏水河向北流,途经长安城,在长安城北通入渭河。也不知掉下去,能不能漂会长安城……漂那么远,人都成水鬼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在武侠小说里,掉下去不死,还能有什么奇遇,练成降龙十八掌,回来干掉丑道人和赵季么,妄想,洗洗睡吧。
就在甄宸胡思乱想时,丑道人再次发话,“既然我们的秘密你都知道,那也就没必隐瞒,干脆咱们就在这凉凉夜色下坦诚布公如何?”
甄宸忖道:“凉凉夜色下坦诚布公,好啊,好主意!按照美国大兵的投降准则,弹尽粮绝,孤立无援,伤亡率在60%以上,就可以投降。我现在没有子弹又没粮食,处境也是孤立无援,伤亡率嘛,刚才没命地跑,算来也只剩四成的命了。如此说来,我也是符合投降条件的人。嗯,就当一回美国大兵!”
“既然道长这么有诚意,在下也不好拒绝,不知如何个坦诚布公?”
甄宸直接趴在峭壁上,只把脑袋伸出去,往下瞧着丑道人。
丑道人捋须笑了笑,一晃拂尘,拱手道:“老道人姓刘,单名一个根字。”
甄宸躺着朝下,按照丑道人刘根的模样回了一礼,“在下姓甄,单名一个宸字。”
刘根道:“宸公子,老道人是道家北山宗第四十三代弟子,知道一些关于轮回之门的秘密,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听?”
甄宸摆摆手,说道:“刘……刘根道长,先别急,先说说你们北山宗是什么鬼东西!”
“甄宸小儿,你竟敢骂我们北山宗是鬼东西!”赵季怒指着甄宸,愤然拔剑。
刘根伸手挡了挡赵季,低声道:“师侄,要沉住气!”接着,转过头朝甄宸扯唇一笑,说道:“我们北山宗乃庄周的师兄惠施道长所创,至今已逾三百年。北山宗多研秘术,不做空谈,是以名气比庄周的南山宗要小许多。”
甄宸兴趣来了,心想惠施不就是惠子吗?我记得初中还学过一篇叫《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的课文,看不出课文里面的丑角惠子竟然是北山宗的创始人。
“我们名气虽不如南山宗,但研究奇门遁甲和星象天文方面取得的成就,要比南山宗高得多。宸公子如果能跟我们合作,我想寻找七星珠和四象符这件事情,会顺利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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