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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八十章 成长


  梧桐林中,一处随意之地。

  光秃的梧桐,残留的积雪。

  丁书宝正独自飘坐着虚白玄气,闭目静修。

  李俊才轻车熟路,寻到了这里,唤道:“书宝!”

  语言饱含着激动之情。

  故友久别重逢,往昔的情谊不只是历历在目,更多了一些时光冉冉的美好。

  丁书宝眼帘乍开,怔了怔,回头一看,果然是心头浮现的那位故友,欣然一笑,起身迎上前去,道:“俊才师兄?哈哈,真的是你!”

  李俊才道:“哈哈,是我,是我。”

  丁书宝道:“哎呀呀,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我们的城主大人,总算是想起来回师门看看了。”

  李俊才道:“公务繁忙,公务繁忙。”

  丁书宝新奇他一眼,道:“不错嘛,连官腔都学会了。”

  李俊才歉然一笑,道:“什么官腔不官腔的,你身在师门,自然清闲的很,我哪里比得上你们,确实是事情多的,有些抽不开身。”

  丁书宝道:“理解理解,你现在,非但是一族之长,更是一城之主了,身份显贵。”

  李俊才道:“别人这么说,我也就听了,你也这么说,可就是取笑我了。”

  稍顿,转开寒暄的话题,道:“最近的修行可还顺利。”

  丁书宝叹口气,道:“还是老样子,圣心三窍境界早已圆满,始终不见突破迹象。”

  李俊才道:“修行之事,急不得,慢慢来。”

  丁书宝道:“都十几年了,以我的天赋资质,这辈子恐怕都难了。”

  李俊才道:“凡事无绝对,只要有信心,总会有希望的,如果连你都没有希望,那咱们那些师兄弟们,就更没有希望了,我还等着你迈入圣心四窍境界,做了师傅的亲传弟子,来给你道贺呢。”

  丁书宝摇了摇头,道:“如今不同了……师兄最近修行进展的如何?”

  李俊才谦虚道:“前阵子,总算是突破到圣心二窍境界了,这辈子都知足了。”

  丁书宝道:“你刚才的话,还是留给你自己听吧。”

  两人欢声而笑。

  丁书宝想起了什么,问道:“这次回师门,所为何事?”

  李俊才道:“还能是什么事,自然是来谢媒的。”

  丁书宝恍然明悟,道:“哦……”

  李俊才道:“昨日的婚宴,师傅不来也就罢了,你怎么也没有来?”

  丁书宝似有顾虑,想了想,道:“这件事,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李俊才疑惑道:“低调……此话怎讲?”

  丁书宝想了想,叹口气,道:“祸福相依,这桩婚事,可没有那么简单。”

  李俊才正有顾虑,疑惑道:“祸福相依……祸从何来?”

  他入门时久,从未受到过洛万通的特别礼遇,而今,洛万通忽然有了个义女,又忽然许下了这门亲事,却又不去参加婚宴,实在叫人不解。

  丁书宝思前想后,出于师兄弟的情谊,便将心中担忧诉说,道:“你去见过师傅了?”

  李俊才道:“这还用问吗,我既回师门,自然是要先去见过师傅的。”

  丁书宝道:“门口四灵结界中的那位师弟,你可见到了。”

  李俊才道:“见到了,只是,那位师弟,有些古怪……”

  “他究竟犯了什么错,师傅为何要用四灵结界困他?而且,我看他似乎很不情愿的样子,和他客客气气的说话,他也并不理会。”

  丁书宝呵地一笑,道:“他眼下恨不得吃了你,能理你才怪。”

  李俊才万分不解,惊奇道:“我和他素未谋面,更无瓜葛,他恨我做什么?”

  丁书宝理所当然道:“他自然恨你了,而且是恨之入骨,我问你,人生最大的仇恨是什么?”

  李俊才的心头,莫名的浮现出一句话: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确是人生最大的仇恨!

  他沉思半晌,有所明悟,道:“这桩亲事,和他有关?”

  丁书宝道:“大大的有关。”

  李俊才道:“说来听听。”

  丁书宝稍顿,道:“他叫余默然,排行十九,你离开师门这十四年,师门又来了很多新弟子,就在你出师的后一年,小玲她跟着柳师傅来到了梧桐别院,又两年,余默然入门,师傅将他安排进了我那一屋,就睡在原先你的床位上……”

  他将这些年的事情,尽数道说,说到眼下,也不免叹息,道:“他们两个,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怎奈,师傅他是绝不会同意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所以,就给他们安排了另一个前程,有了今日的局面……”

  李俊才将整件事情听完,神情满是了然之色,沉思片刻,道:“是叫人惋惜……”

  丁书宝道:“你知道他在前夜里,做了什么事情吗?”

  李俊才道:“什么?”

  丁书宝道:“他前夜里,收拾了行装,打算趁着雪夜,背弃师门,与柳小玲石桥相会,带着她一起逃婚。”

  李俊才吃惊道:“逃婚?”

  丁书宝道:“若不是师傅早有防备,用四灵结界困住了他,只怕,昨日城主府的婚宴,就要闹得满城风雨,成为笑柄了。”

  稍顿,又道:“现在,你该知道师傅为何不去参加婚宴了吧,师傅不是不愿意去,而是不敢去,师傅也怕,就连师傅也不能保证,他若被人放了去,会闹出什么事情来,所以,要留下来守着他。”

  李俊才道:“背弃师门,这可是大罪,他连师傅的话,都敢不听?况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都是如此,这么粗浅的道理,他总不会不懂吧?”

  丁书宝道:“他这个人古怪的很,不可以常理来论。这百年里,通读大书堂万卷藏书的,也就只他一人,若单论书中的道理,他可是文榜第一名,但就算如此,都没能教化得了他,可见,他是一个多么固执的人。”

  “据我对他的了解,他做事,从来不看书中的道理,也从来不看世俗的眼光,他只认自己心中的对与错,他认为对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他认为不对的事情,就是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绝对不会去做的。”

  李俊才对余默然已有了一些了解,道:“如你所言,他这个人,虽然固执,但却并不古板,也还有可取之处。可是,圣贤书中的道理,是儒家通用的处世之道,他触犯哪一点,都是不被允许的,是要被口诛笔伐,受人唾骂的,有些道理虽然生硬了一些,但只要懂得变通,也还是有利于治世的。”

  丁书宝道:“话虽如此,可想让一个如此固执的人学会变通,也是件很难的事情,况且,他心中的对与错,究竟是什么样子的,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够清楚,这正是师傅最担心的地方。”

  李俊才沉思半晌,叹一口气,道:“这桩亲事,是师傅定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名正言顺。他和小玲无名无份,也算不得什么夺妻之恨,最多,只能算得夺人所爱,纵然与他有关,想他也无可奈何。”

  丁书宝道:“可作为兄弟,我还是要提醒你的。与师傅所担心的不同,我担心的是,他这个人,除了固执之外,还很能隐忍,他眼下是无能为力,可是,等他日后有了能力,就很难保证了。”

  李俊才道:“同门师兄,他还能找上城主府寻仇不成?”

  丁书宝道:“寻仇到不会,他心中应该知道,这是不对的,但一定会记恨你的。”

  李俊才释然道:“那便好,我好歹也是他的师兄,有师傅撑腰,没什么可担心的。”

  丁书宝想的更加长远,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师傅若是有一天不在了呢?偌大的谷阳城,谁给你的城主府撑台?”

  李俊才沉思片刻,道:“师傅不在,自然也还有师叔伯们,就算师叔伯们都已不在,也总还会有接班人的,我与雨彤师姐,沐云师兄,敬文师兄,还有明羽师兄关系都还不错,未来之事,总还是好的。”

  丁书宝似不认同,道:“我就明确的告诉你,师傅的接班人,就是他。”

  李俊才吃了一惊,道:“此话当真!”

  丁书宝道:“没有别人了,非但是梧桐别院,只怕百年之后,整个芸香阁,都是他的半边天下了。”

  李俊才道:“他有这等潜质?”

  丁书宝道:“不满师兄说,他是师傅的第一个亲传弟子,你知道咱们这一代,资质最好的人是谁吗?”

  李俊才道:“这还用问,自然是枫林别院的莫离小师妹了。”

  丁书宝道:“已经明确知道的,除了莫离师妹之外,也还有一个,那便是尚文别院叶师伯门下的陆子风,可陆子风,是他最要好的兄弟,你也知道,咱们芸香阁历代掌门之位,从未传给过女弟子。”

  李俊才道:“你是说,日后,咱们芸香阁的掌门之位,很可能是他最要好的兄弟?”

  丁书宝道:“不,我是想说,若我猜得不错,他的潜质,比他的兄弟陆子风,更加的恐怖。”

  李俊才疑惑道:“莫离师妹已是先天五窍的资质……他比陆子风还要高?”

  丁书宝道:“他的资质,除了师傅之外,没有人知道,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寻常的资质,何须用得着隐瞒?况且,陆子风突破圣心二窍境界,用了三年时间,而他仅仅用了二年。”

  李俊才吃惊道:“这不可能,从来没有人能这么快。”

  丁书宝道:“有!”

  李俊才道:“谁?”

  丁书宝道:“三世祖,王童阳。”

  李俊才不解,疑惑道:“三世祖?”

  丁书宝无奈,低声道:“三世祖王童阳,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李俊才惊道:“七窍玲珑心!”

  丁书宝道:“嘘……你小声点,这只是猜测,据说,三世祖当年入门,仅用了两年时间,便突破了圣心二窍境界?又四年,便突破了圣心三窍境界,咱们这位师弟,算起来,在圣心二窍境界也快有四年了,若过段时间,他真的突破了圣心三窍境界,那可就是千真万确的事情了。”

  李俊才闭口不语,心中惊翻起骇浪。

  丁书宝道:“我想,不只我是这么猜测的,诸位师伯们,或许,也早就在这么想了,只是,师傅他不说罢了。”

  李俊才道:“书宝,你我的交情,你可不能骗师兄!”

  丁书宝道:“我何时骗过你,再说,骗你对我有何好处,我是看在兄弟的情份上,才这样提醒你的,不过,这也只是猜测,你可不能出去乱说,否则,让师傅知道是我说的,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李俊才道:“这是自然,如果是真的,那可是干系到本门兴衰的大事,我怎敢乱说。”

  丁书宝道:“这就好,总之,我尽了做兄弟的情谊,不图你的荣华富贵,只求下次去谷阳城,到你府上有个歇脚之处,有杯茶喝便好。”

  李俊才道:“哎,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咱们兄弟几十年同窗的交情,还分什么你我,你下次再到谷阳城,一定要叫我知道,喜欢什么尽管拿就是了,全部记在城主府的账下就好,千万别客气。”

  丁书宝道:“看你说的,把师弟都说成俗人了,师弟只求有一杯清茶就好。”

  李俊才道:“好好好,那师兄就谢你的好心意提醒了。”

  他稍顿,又生出满心的顾虑,道:“只是,事已至此,也已无法挽回,他若一心记恨于我,可如何是好。”

  丁书宝道:“这个师兄尽管放心,不是我夸口,在咱们烟云竹海里,除了陆子风,就数师弟与他关系最是要好了,有我在,师兄不必担心。”

  李俊才道:“你有办法解开这一段恩怨?”

  丁书宝道:“依我看,没那么严重,他年纪还轻,自然有许多情节难以解开,有人时常在侧开导开导,总会有想开的一日,况且,谷阳之地,乃是大局,总归是要高于个人恩怨的,只是他的性格难以近人,需要一些时间罢了。”

  李俊才抱着“宁可少分财,不可多一怨”的处世态度,感激道:“那这件事,可就劳烦师弟记挂在心了,有什么所需,尽管开口,师兄必定不会推辞。”

  丁书宝笑道:“见外了,见外了,包在我身上就是了。”

  两人欢声又笑。

  李俊才道:“对了,你和湘湘最近怎样了,有没有问过师傅的意思?”

  两人转而说起各自的生活之事。

  ——

  这世上,所有的交流,都像是一桩生意,或为感情,或为财帛。

  余默然在不知不觉中,已成了别人的筹码。

  这场盛大的博弈中,没有赢家,也没有输家。

  每个人都是白手而来,白手而去;

  每个人都是感情和利益的奴隶;

  每个人都在为别人而活;

  每个人,也都在作一个筹码。

  为别人而活,才是生命的真谛。

  能够争取的,也只有成为价值更高的筹码。

  大概,这就是生活的真相,和成长的代价!

  众生的存活,都建立在剥削和牺牲之上。

  我们每个人都有罪。

  而且罪孽深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