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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二十章 家世


  叶之舟自饮一杯千愁绪,无言望着空杯。

  秋意澜也随一杯长者情,换个话题道:“哦,对了。师弟此来,可有事相商?”

  叶之舟回神,想起初衷,自袖中取出那封简信,递予秋意澜看:“方才明羽来信,已在回来的路上了。”

  秋意澜掠一眼简信,“哎呦”一声懒叹,撑起身躯,道:“一起回吧……”与叶之舟相伴,漫步回了芸香阁大院,又吩咐几个弟子去各院传信,入芸香阁正堂闲聊坐等。

  ——

  各院皆有书堂,却都比不上大书堂的宏伟气派。

  大书堂建立之初的用意,是为立德树人,故而与藏书阁区分,前者收容民间万卷以育德,后者典藏儒术心得以育才。

  岁月流转,刀光剑影之中,“才”字日渐突出,“德”字渐渐消沉,大书堂而今,已是冷冷清清。

  讲师堂上,崔耀文满头华发,一身灰白儒衣,正倚案看书。

  偌大堂下,十几个弟子散坐而读,谈书论道间,不时夹杂着些许嬉笑,但声音不高,都有克制。

  大书堂四壁书架环绕,类目分明,不时有弟子归书取阅。

  在坐弟子大都成年样貌,只最里角一张书案上,对坐着余默然与柳小玲,稍显得明眼。

  小玲伏案听书,余默然悄声咏念。

  小玲正是睡眼朦胧,忽见门外有人似在对自己挥手,凝神望去,又见那人似有所指,疑惑地看一眼余默然,悄声问到:“小然,门外那人是在叫你吗?”

  余默然顺着小玲的目光望去,惊道:“小虎?”

  一别数日,如隔三秋,想念之至,不由得唤出声来,声虽不高,但也引起了崔耀文和在座弟子的关注,一眼望去,便都瞧见了门外略显不安的陆子风。

  因拜师礼上备受瞩目,在座大都认了出来,议论之声渐起。

  陆子风见此,所幸稍安了下来,对崔耀文恭敬一拜,道:“尚文别院陆子风,见过崔师叔。”

  崔耀文威严换做祥和,应了一声,道:“如你之才,还能到这里来,难得,难得,去找个位置坐吧。”

  陆子风本是找人,经这话一说,众目相投之下,只得规规矩矩进门,来到余默然处并肩坐下。

  此举,又惹来众人议论。

  崔耀文看在眼里,只咳了两声,四下议论之声也都收敛了许多。

  片刻,崔耀文再抬眼望时,竟不见了陆子风,随之不见的,也有余默然和柳小玲二人,神色稍显失望,叹气摇头,继续看起书来。

  大书堂毕竟不是说话之处,陆子风示意之下,与余默然悄悄离开,柳小玲自觉孤单,将落在案上的书放回书架,也跟了出去。

  出得大书堂,余默然竟显得热情了许多,小玲不由得对陆子风刮目相看。

  路上,陆子风问东问西,又一番自说自话,话语未断,不觉,已深入竹林。

  说话间。

  小玲道:“你师父和师兄那么疼你,他可就不同了,这么多天了,先生问也没问过一句……”

  陆子风安慰道:“小石,你不要着急,师叔伯他们说过,等过段时间,兴许就好了呢?”

  余默然心有忧虑,也但愿如此。

  小玲道:“那都是骗人的,我来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可现在,还不是这样……”

  陆子风不大相信,惊疑道:“你和小石一样……难道,你也是‘一窍不通’?”

  小玲闻言,也惊疑起来,看一眼余默然,似是明白了什么,道:“你是说,小然他测出来的,也是一窍不通?”

  余默然忽然生出源自谎言的羞愧,虽是洛万通交代他那般说的,但话却是从他口中说出,他觉得自己就是撒了谎。

  陆子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有些内疚,但为时已晚,只能亡羊补牢,道:“小石他定是测试有误,不然,绝不会是这样的!”

  小玲耿直道:“我爹问过很多人,他们都说,掌门先生的如意球,是天降神石所铸,世上就只那一对,数千年来,从未出过错。”

  陆子风不能辩驳,问道:“那,那要真是这样,小石他会怎样?”

  小玲道:“可能,要被送回去了吧……”

  陆子风绝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问道:“那你怎么还在这里?”

  小玲直白道:“我爹找洛先生说情,才让我留下来的,而且,我也不能算是这里的弟子。”

  陆子风又问:“不是在名册上,已经记过名字了吗,还能反悔?”

  小玲道:“那个黄色的册子?我爹,李叔,张叔,还有我,大家进来的时候,都记过名字的呀?”

  余默然这才知道,那本册子,既不是用来记亲传弟子的,也不是用来记门外弟子的,只是用来记外来人员的。

  陆子风愣神之后,安慰道:“小石,你放心,我去找师傅求情,绝不能把你送回去!”

  小玲不解,问到:“为什么,我爹说,这就是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再说,家里有娘亲,回家挺好的呀。”

  陆子风不认同,道:“他和你不一样!”

  小玲道:“有什么不一样?”

  陆子风生出大男子气概,道:“你是姑娘,回家那叫‘待字闺中’,就算学不到儒术,也能找个富贵人家,当然不会有什么,他是小子,他老爹很爱面子,出门时敲锣打鼓,还放了一路的鞭炮,传得十里乡镇人人皆知,若是被送回去,那些人会戳碎他的脊梁骨哒,非但会被瞧不起,就连爹娘也会抬不起头哒,他娘会骂他没出息,他爹也非打死他不可!”

  小玲听罢,既气愤他对姑娘的歧意,又觉得余默然可怜。

  她也似乎明白了,她爹爹为什么明知结果,却依旧求洛万通说情,不肯送她回家陪伴娘亲的缘故了。

  ——

  烟云竹海。

  竹下石径,少年少女在言谈,竹上天际,却有一个身影极速飞来。

  他双手携剑附在后腰,显得身姿从容,一身白色锦衣与黑发飘飘,又显着神情淡然,俨然一副英年才俊模样,只片刻,便落在了芸香阁大堂前。

  此时,方能看清他手上,是一把褐色长剑,剑鞘和剑柄光滑发亮,非晶非铁非木,倒像是泥作的瓷器,剑鞘上还有个白色异兽纹。剑藏于鞘,看不出有何神奇之处。

  那男子略正仪表,步入大堂之中,见长辈齐坐于堂,作揖四下拜道:“弟子左明羽,拜见诸位师伯,师叔,师父。”

  四座早察觉到左明羽归来,见其一身素衣扮相,知他是直奔此处而来,并未来得及回尚文别院更换儒衣,此刻,都止住闲谈,望着他步入堂中回禀。

  秋意澜道:“明羽此去数日,辛苦你了,事情可都办妥了?”

  左明羽回道:“回师伯,事情都已办妥——弟子先行去了齐云书院,得知,齐云书院这些年来,由于学舍年久失修,加上地方偏远,学术名家大都不愿前往代课,加之,齐云镇大户人家,多将子弟送往郡城求学,以至于学生渐少,无力挽回。现如今,尚有学生一百五十六人,留宿的学生,要数十人挤一间房舍,授业先生,加上陈夫子,尚有四人,要教授诗,书,礼,乐,棋,画等功课,往往是,一个授业先生,兼顾数门课程,日夜操劳。”

  四座闻言,皆露同情之色。

  秋意澜道:“回礼可送去了?”

  左明羽回道:“如往常一样,都送去了,只是……”话语至此,迟疑起来。

  叶之舟适时接话,道:“哦,是这样,子风入门已有定论,但,余默然……师兄尚未决断,因此,明羽此行,我只叫他备了一份回礼,打算,日后有了决议,再一并报给师兄知道。”

  秋意澜点了点头,沉吟道:“这一份回礼,怕是不够……”

  片刻,似有决定,道:“子风之才,非比常人,改日,再送去一份吧,也免得陈夫子心有所虑。”

  叶之舟应下一声,记在心里。

  秋意澜又道:“啊,明羽,接着说。”

  左明羽接着道:“弟子经几日暗访得知,子风师弟,世代久居齐云镇,祖上出过几位名动一方的文士,据当地人所言,其父为人随和,行事谨慎,也是当地颇有名望的读书人,算得上书香门第。家中除了高堂双亲,还有一个长几岁的哥哥,和一个年幼的妹妹,以及几个佣人。除去数十亩良田,于镇上还有一家商号,也算是膝下无忧,丰衣足食。弟子备了回礼,登门拜访后,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四座听后,已心中了然,似乎对左明羽办事都很放心。

  左明羽见四座长辈并无问话之意,缓一口气,又接着道:“弟子之后,去了齐云镇所辖的永宁村,村中民风淳朴,因村民对外来人也都警惕,弟子不便多问,余默然祖籍尚未确认,只知,自其曾祖父起始,便已在永宁村,家中除去双亲,还有个年长两岁的姐姐,其父亲有些工匠手艺,给大户人家做长工,倒也能维持生计,做事高调,好吹嘘遛马,有些人缘,但也难免惹来一些闲话。弟子不敢自作主张,只在近处看了看,也只见过其母亲和姐姐。”

  话落,静等。

  叶之舟道:“我也曾听陈夫子谈过,大致如此,听闻要送他两家孩子来此,都欢喜得不得了,陆家尚且耐得住性子,余家恨不得立刻要摆酒席,宴请全村了,呵呵……”话落,干笑两声。

  洛万通却道:“只怕,有人要空欢喜一场了。”

  眉宇间,似有愁绪,又道:“晚送回,不如早送回,免得越往后拖,牵扯得越多。”

  花映红听不惯丧气话,道:“师弟怎么还不明白,人家孩子送来时,本说是两个神童,如今收下一个,另一个却在谷阳被鬼姬挟持后,测出来失了灵性,这间隙发生过什么事情,都还没弄清楚,便送回去,如何对得起那孩子。”

  叶之舟自觉做事未能周全,叹道:“是我的疏忽……”

  秋意澜转回话锋,道:“今日,就事论事,先不谈其它的,大伙儿来先说说,这两个孩子底子如何,有无疑点。”

  四座细细考量后,都是摇头。

  秋意澜似有定夺,道:“既然,身世并无可疑之处,那陆子风,便这么定了,准许授予腰牌,出入藏书阁修学,至于余默然嘛……再过些时日,过些时日再看看吧。”

  四座闻言,不再多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