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新换上的青花瓷杯再次香消玉殒,晏老夫人突然大发雷霆,才刚沏好的一壶新茶被她愤怒扫落。滚烫的茶水溅起,夷珞只觉得置于膝上的手背灼得生疼,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定定的看着那袭如雪白衣上突然如泼墨般挥洒开来的水纹,心突然纠成一团。r
那双修长白晳的双手悄悄的攒握,又不着痕迹的舒展。r
“娘……”吓得抽噎的晏茹芸害怕的看向她娘,又不忍的看向她大哥,心里很是自责内疚。r
“二哥,是不是芸儿错了?”抬头仰视那张如花俊颜,晏茹芸眼中有着迷茫和一丝凄楚。r
“乖,没事。”r
晏飞卿冷眼旁观,只在低头安抚的一瞬眼中才露出抹不易察觉的温柔。r
“以后谁要是再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就别怪为娘的心狠,一律家法伺候!还有你!婚姻大事,岂可儿戏!凭的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你和王家还是从小指腹为婚,哪容得你说嫁就嫁,说不嫁就不嫁!以后切莫再说这无稽之谈!”r
晏老夫人大声怒喝,拍得桌子“砰砰砰”直响,余怒难消,吓得正要上前打扫碎片的丫环再不敢上前,畏缩在一旁禁若寒蝉。r
夷珞早已安捺不住从椅上起身,奔到晏如初身边,拿出素帕轻轻擦拭着他手背残附的茶叶。那被茶水烫过的地方正泛着浅红,夷珞的心再次紧缩,习惯习的咬紧下唇。r
“疼吗?”无声轻喃,素帕跳过那些小小的水泡,再不敢施力轻拭。r
身边的人没有出声,夷珞亦没抬头,只一门心思的专注在他被烫伤的地方,以至忽略了那道迅速投来的复杂视线。r
“我说的话你们可都听清了?再有下次,家法不容!”r
“知道了!”晏老夫人刚训完话,晏飞卿立马接口,然后吊而朗当的睇向这边。r
“孩儿知错。”夷珞听到身边的人淡漠着应声。r
“芸儿,你呢?”最后,晏老夫人威严的轻哼,看着那钻进儿子怀里撒娇的女儿,脸上浮起一丝无奈的神色。r
“知道了,娘……”吸了吸鼻子,晏茹芸乖乖保证。r
“嗯,行了,那你们都退下吧!”顿了顿,晏老夫人犀利的眼神落在夷珞身上,淡淡道:“你留下。”走在前面的白衣身影脚步微滞,然后飘然远去。r
半柱香后,夷珞的身影才缓缓出现在门边,她微提着裙摆迈过高高的门槛,头低低的垂着,看不清面上的表情。r
门外已无梅灵和红绡的身影,只有贾莲如一朵白莲婷婷的立在廊住旁,也是低眉敛目,却在下一瞬间察觉到她的出现。r
两人视线空中交会,贾莲一双淡眸染上不知名的情绪,向前迈了小步,却倏地停住。r
夷珞冲她淡淡扬唇,却难掩脸上的涩意。r
“她们呢?”r
“刚才有晏三小姐的人来传唤,便随她去了。”隔着尺寸的距离,不近不远的跟在身后,漠然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眨也不眨的盯着前面缓步而行的背影。r
“哦?你怎么没去呢?不用倍我的。”含笑回眸,脸上是灿烂如花的笑容。r
贾莲沉默,只是静静的凝着眼前那张灵气逼人的娇容,心里却浮起前一刻看到的那张惨白容颜。r
“好吧,既然你没去那就陪我走走吧。当然,如果你觉得无趣现在也可以去,我猜芸儿多半是唤她们玩耍了。”r
浅浅抿起的笑窝,迎着暖暖的冬阳,照进贾莲冷冷的眸子中。r
瞬间冰雪消融。r
“奴婢陪着主子。”略比一般女子低沉的声音字字清晰,夷珞心中一暖,调移了视线。r
两人沿着一条青石板的小径慢慢的走着,谁都没再说话,有只风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回旋。r
烟雨色的裙角轻扬,不经意拂落道旁片片残雪,涔入衣裳的纹理,浸染了那枝墨线勾勒的疏枝淡影。r
贾莲微微抬眸,良久注视前方,一朵素菊,犹自独绽,凌霜欺雪,傲骨铮铮。r
近晌午时分,梅灵和红绡面颊红扑扑的走了过来,两人有说有笑,手还不时比划着。r
“瞧你们,大冬天也玩得满头大汗,小心着凉!”从隐在假山后的亭子里闪身出来,夷珞大声笑嗔,“贾莲,早说不用陪我在这冷风里受冻吧,瞧她们玩得多热呼劲儿!快给我说说,芸儿叫你们去玩儿什么去了?”可能是那亭子在假山一侧的高处,风略比别处大了些。刚才凝神的时候尚不觉着冷,这一说着话了,竟然觉得一阵阵寒意穿透肌骨,连连打了几个喷嚏。r
两人先是被她突然跳出来的身影吓得一跳,还当是哪个不经事的小丫头,正要训斥几句。待看清了才低呼出声,各自拍了拍胸脯。r
“是主子!梅灵,快扶主子去那背风的地方站站,待我速去取了斗篷来!”见夷珞衣裳单薄的站在风口上,红绡很是自责,上扬的嘴角立马耷拉上。r
“还是我去吧。”梅灵也不好过,看到她冻得嘴唇有些青紫,还一边呵手跺脚的。r
“哎,没事没事,等下去了前厅便暖和了!”夷珞不好意思麻烦她们,这去绛璃轩尚有一段路程,让她们为自己来回奔跑心里实是过意不去。r
“我去。”原是沉默的贾莲却突然出声,然后便不再给他人开口的机会。只见她足尖轻轻点地,顿时身轻如燕的纵起,转眼便不见踪影。三人只来得及看清眼前闪过的一道轻灵白影,便已不知她去向。r
“有功夫就是好啊……”红绡有些呆傻的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满脸崇拜。r
“噗!”梅灵毫不客气取笑道:“得了吧,你那是没见过大公子的身手,啧啧!到时你怕是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是吧,主子?”冲夷珞眨眨眼,梅灵细心的站在上风方向,替她挡去微微的寒意。r
见夷珞点头笑而不语,她于是继续来劲儿:“有一次,我和主子去园子里摘果子。谁曾想,走在半路上,也不知哪个胆大妄为的家伙竟然放冷箭,我们险些就要命丧当场!说时迟,那时快!便是这千钧一发,生死存亡的刹那,突然有道白绫破空而来,耳边只听得”嗖嗖“几声,仿若龙呤,接着便是‘锵’的一声,箭矢竟被白绫生生击落在地!你道那人是谁?”梅灵故做神秘的眨眨眼,翘起了唇,故意吊某人味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