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你要我说什么？一切你不是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么？”转过来的依然是张泪痕斑驳的脸,夷珞心里涌起的却不是怜惜,竟然是深深的恨。r
她很奇怪,不知这恨从何来？她纵然有恨,也不是对她啊？她可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可是红菱啊,那个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刻安慰她,鼓励她的红菱啊!r
“不不不!你别说了,我、我……我突然不想听了!来,你饿不饿,我刚吃过午饭,我让厨房再做一些。”慌乱的拉着她的手,突然害怕听到答案,她逃避着,堆起满面笑,一如从前那般。r
红菱没出声,只是用一双越来越空洞的眼看着她,看得她毛骨悚然,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r
“红——”扬起笑,正要告诉她她有孩子了,以后她就当姨了。可是那个“红”字她还没唤出口,就见她忽然发疯似冲她扑来,还盯着她微凸的腹部怒声嘶吼,“孽种!”r
夷珞吓得连连后退,死死的护着腹部,直到身子抵着墙壁,直到再无退路,她这才不得不出手反击。r
“红菱!你怎么啦？是我啊!我是夷珞,你快醒醒!”一边闪躲一边呼唤着,这时余光瞟到桌上的竹篮,她这几日正在给未来的孩子赶制小衣,那里面放着一把锋利的剪子。r
于是她想也没想,扑到桌边抓住利剪往前一挥,以期吓住已经疯狂得失去理智的她。r
“别再过来!”为了孩子,她不得不对好友利刃相向,“红菱,你快醒醒,看清楚了,是我啊!”泪水流了满腮,悲切的呼唤着,她们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r
“公子,帮我杀了她!”红菱突然娇笑着回头,一道月白的身影慢慢从空中浮现,凤眸含笑,缓缓搂住变得温柔的红菱。r
夷珞不敢置信的睁大眼,举着利剪的手慢慢无力垂下,“你们……”r
“告诉你,我早就是公子的人了。”红菱得意的娇笑着,偎着她曾经眷念的胸膛。r
“不、不会的……”眼前吹来一片迷雾,夷珞慌忙拔开,眼前相依相偎的两道人影突然变成两具抵死缠绵的身子,粗重的喘息,低低的呻吟,摇曳的红帐,散乱一地的衣裳……夷珞又目痛红,那女子的脸突然飘来忽去,一会是端月公主,一会又是那余淑婉,最后还是那张让她痛不欲生的娇颜。r
“看到了么？公子是我的,一直都是我的!”r
“那我呢……”对上她身后那人的双眼,夷珞终于哭泣出来,“那我们的孩儿呢……你不要他了么？”r
“哼,孽种!”r
“不!不!我不许你骂我的孩儿!”愤怒的冲上前去,想也没想,手中的利刃便刺了过去。r
“唔!不……怎么会……”低眸,无语凝噎。再抬眸,满眼皆伤。视线一寸一寸,顺着那滴血的剑身看向彼端……一双纤纤玉手紧紧的握着剑柄,而包覆那纤纤玉手的却是一双贯握白绫的手,十指修长如玉,骨节匀称分明。r
“为什么……”r
手指轻颤的划过剑身,光可鉴人的剑身映出血色全失的容颜,泪水弥漫了双眼,红梅开遍了前襟,却无一人怜惜。r
“因为我恨你!”红菱咬牙切齿,那样的表情,那样的恨,她在端月公主的脸上见到过,也在余妃和余淑婉的脸上看到过。只是,她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会在她的脸上重见……r
“恨我……那我要恨谁呢……”鲜血越来越多,即使她不开口说话,血还是如泉水般涌出来。身子越来越冷,热量急剧流失,力气全无。她似乎听到了腹中孩儿不甘的哭声,原本再过不久,他就可以到这人世看看了……r
“你恨谁？当然恨你自己啊!要不是你自甘下贱,妄想着遥不可及的东西,你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你没有资格怀晏家的孩儿,你只不过一介低贱的乞儿,若不是晏伯伯,你现在指不定已经命丧黄泉了……你不思感恩,反而勾引公子,以期坐上晏夫人的宝座,你说,你是不是痴心妄想了？”红菱淡淡讽刺,回身抱紧那月白身影,投给她炫耀一笑。r
“那你呢？你不过和我一般,也是个下人,难道你就不是痴心妄想么？”为什么每个人都以为她期许的是那晏夫的宝座？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明白她要的只是那一颗真心？r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难道她有错么？谁都恨她,那她又该恨谁去？r
她从来都可以不计名份,哪怕是做一个供人差遣的丫环也心甘情愿,只要,只要他有那么一点点真心……r
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她近乎绝望的看着那月白身影,幽幽轻问：“公子,你有真心喜欢过夷珞吗？”哪怕现在他正手握利剑刺穿她的胸膛,她也要做一次扑火的飞蛾,即便是自取灭亡,也要死得明明白白!r
因为,若有来生,她愿再不复见!r
那人静静的看着她,搂住她最好的朋友,冷漠而无情,“你太让我失望了,竟敢偷偷倒掉掺有避子药的百合莲子羹。”r
“避子药……”这夷珞呼息一窒,顿时痛彻心扉,鲜血染红了她一身素色衣裳,那样的颜色竟比红菱身上的一袭绯衣还要艳上几分。r
“公子,别和她废话了,快杀了她!我恨她!”红菱狰狞着脸,握剑的手又往前送了寸许,目光如毒蛇般盯着她隆起的腹部。r
夷珞疼得躬起腰,呕出大口的鲜血。r
“你们……为何要这么狠？为何要将我们母子……赶尽杀绝……”她不甘,她恨,他若不喜,可以弃之不理,她绝不纠缠!r
“呵呵……狠？你错了,我们可都是一片好心哦!”红菱突然呵呵笑着凑过来,阴森森道：“你不相信？真的,我们真的是一片好心……如果我们现在不杀死了,等下你可就真的要痛不欲生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等下,我要剥下你的皮……放心,我会很小心的,保证很完美……”r
“你们……我……做鬼……也、也……不会……放过……你们!”所有的。r
只见他突然发狂似的推开小丫环,一路飞奔!连煊心知不好委屈心伤都化做浓炽的恨意,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在长剑彻底穿透胸腔的那一刹那发出了今生最毒的誓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