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珞脚步微滞,将将从门边转身,背后便有香风袭来。r
“哎哟,我道这娇生生的背影儿是哪位千金小姐呢,原来是新上位的小姨娘呀!真是失敬失敬!”妖娇妩媚的方氏一手搭上夷珞的肩,发出“咯咯咯”的尖锐笑声。r
夷珞垂眸,并未相应,只恭敬的向她行礼,“夷珞见过二夫人。”r
“别别别!行那些虚礼做什？咱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说完颇有些腥腥相惜之感,还牵起她的双手,左右细看,嘴里更是啧啧有声：“瞧这小模样儿,要多风流便有多风流!真真是个灵秀的妙人儿!哎,不像我,人老珠黄了哟!”r
“咳!”门口传来重咳,夷珞这才如释重负,轻轻挣脱双手,福身退下。r
“瞧我,竟然挡了姐姐的去路,真是不好意思。姐姐,您先请!”说罢竟退到门外。r
“妹妹客气了。”晏老夫人虚应,两手垂拱,端着身子迈步而入,却是看也不看那方氏一眼。r
“哼,神气什么,不过是个人老珠黄的老太婆!你还当人人都是那死鬼怕了你了!”媚眼儿一转,方氏在心里小声嘀咕。r
“飞卿,怎么不见你大哥？”待大家齐齐落坐,晏老夫人这才发现左手的席位尚空着。r
“娘,我又不是他的尾巴,哪知道他在哪儿啊？”尾随而至的晏飞卿不满的抗议,“您老要问也该问她啊？”说罢指向晏老夫人身后。r
“行了行了,你给我坐好,问你一句,你倒是给我杂八杂八的乱答一通,也不怕让各位姨娘看笑话!”见方氏已露出幅兴味盎然等着看好戏的神情,晏老夫人清了清嗓子,制止儿子再胡说八道。r
“会吗？二姨娘,三姨娘,你们会吗？”斜溜着桃花眼儿,冲方氏和柳氏展露出魅惑的笑容。r
“哪里哪里!都是自家人,何用太拘礼!是吧,妹妹？”方氏无端端的打了个寒颤,赶紧把柳氏拉下水。r
“咳!咳!”柳氏正要回话,奈何她身子不爽,尚未启口便咳得不停。r
方氏暗恼,丢了个白眼给她。r
“夷珞,你去瞧瞧。”半晌,久不见人至,晏老夫人终于开口吩咐。r
一路低埋着头,小碎步的快走着。廊子里静悄悄的,竟无半个下人。折了几道弯,便是醉心亭。穿过醉心亭又是长长的九曲回廊,尽头连着落雁湖,湖上有座砌在水面一寸许的石墩桥。r
每至炎夏,落雁湖便是接天碧色,莲影摇曳,是府中最让人流连忘返的地方。人若走在这石墩桥上,便有一半没入这沁绿之中。远而观之,恰似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r
美景如画,人亦如画。r
如今,初春未至,淡夏尚遥。湖心只留一些残枝枯叶,却是无人理会。r
夷珞略加快了步子,这石墩她走过多次,便是闭着眼也能走到。r
对岸柳堤下,透着隐隐的雪色,一道白影悄然而立。r
“啊!”r
膝盖倏地一麻,膝弯毫无预警地软下去,夷珞惊慌恐惧,失声惊呼,迈出的右脚在石墩边缘踏空。r
脑中顿时空空如也,身体左右摇晃着,很快失去平衡!惊慌失措的睁大双眼,狠狠的倒吸口气,准备迎接那即将到来的刺骨寒凉。r
一片柳叶飘然落在水面,荡开圈圈涟漪,晃碎了她狼狈的倒影。r
“多大的人了,还会掉水里。”身子倏地一轻,感觉腰间被什么东西紧紧缠住,堪堪在离水不到寸许的地址止住了跌势。r
两颊有利风刮过的微疼感,眯眼看向那道如鲲鹏扶遥而来的白影,漂亮的丹凤眼中满是熠熠流光的笑意。r
“公子!”夷珞轻唤,惊魂未定的看向双手抱胸恬然浅笑的晏如初。r
白衣如仙,轻纱迎风,晏如初如履平地般浮立于水面,手中握着白绫一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白绫的另一端却是紧紧的缠在夷珞腰间,一股莫名气流悬托着她的身体,缓缓升腾。如瀑青丝在阳光下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仿佛兮若洛神临水,灼灼兮若芙蕖出渌波。r
晏如初恍然回神,手中白绫倏地舞起,如流风之回雪,似轻云之蔽月。r
矫若游龙地腾空而起,接住那仿若从天而降的女子,皓腕轻扬,十指相扣,耳边尽是吐气如兰。r
凤眸目光如炬,深深凝视着罗衣广袖,眉眼清灵的她。r
“你怎么来了？”收回白绫,两人已身在湖心亭中。r
“老夫人让我来寻你。”道明来意,夷珞焦急地察看他先前烫伤的地方。r
“不用担心,早已无事。”抽回手,似是不愿让她碰触。r
夷珞咬唇,头也未抬,却执意要亲眼看看。r
“那些个小水泡你可别去触碰它,不然破了可是会疼的。”r
见她如此,晏如初也不再拂她意愿,慵懒抬袖,伸出修长如玉的手。r
“这处还有些红肿,晚上我再给你上点药吧。”像个孩子似的对着那些小水泡轻呼了口气,这才眷恋不舍的缓缓松开。r
晏如初低哑而笑,眸中有着一闪而过的温柔,却连他自己亦未察觉。r
“糟了!”夷珞突然低呼,猛拍了下脑袋。r
“嗯？”r
“老夫人让我寻你,我却差点落水,还耽搁了这么长的时候,咱们快快走吧。”r
“唔,无妨……”凤眸逸笑,揽上纤纤素腰,下一瞬,夷珞便感觉身子离开了地面,吓得尖叫连连。r
“别怕。”直到耳畔响起低低的安抚声,夷珞才终于冷静下来。r
下意识的瞄了眼脚下,却见浮云霭霭,流雾如丝。再往前,复又落英缤纷,漫天花雨。r
片片飞花轻似梦,缕缕游絮沾人衣。r
便是寒风萧飒,如割人脸,夷珞也不愿错过眼前美景,悄悄的把头从晏如初的胸前探出来,一饱眼福。r
此路不是来时路,胜却仙境无数。r
“好美……”无法用言语形容心里的震憾,夷珞逸出串串银铃似的笑声,轻轻拈起一朵沾在晏如初衣襟上的花瓣,放入嘴里缓缓咀嚼,闭上眼,顿觉如痴如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