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屋内只有她孤单一人,沉默着窝在一旁的软榻内,双眼无神的盯着空中某处。r
今夜的绛璃轩分外冷清,没了那两丫头斗嘴嘻闹,便连心里都觉得阵阵凄凉,举目四望,唯有孤影相吊。耳际忽听得屋外有人回禀,说老夫人有事急宣。将将起身,正要应答,却听到去而复返的贾莲道了句“知道了”。r
随着一阵细微的脚步行,夷珞凝神看向门帘处,便见贾莲冷冷清清的身影挑帘而入。r
其实不待细问,她也知道是为何事。便是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这样的风波大抵是何走向,她心里最是清楚。入晏府这些年了,大事小事,明争的,暗斗的,也见过无数回了,只是没曾料到,有遭一日,这样的事也会落到自己头上。r
冷冷挑眉,扬唇嗤笑,如此急宣,再不速去,怕是又有欲加之罪了。r
当下不再耽搁,起身整容。r
“走吧。”今夜注定无眠。r
夜间的户外更加寒凉,饶是加了厚厚的斗篷也依然难抵阵阵深冷。r
看了贾莲一眼,扬了扬嘴角,有些自嘲,“倒是你好,便是大冷天也不用如我这般裹成个蚕茧。等下你便在外屋呆着吧,别到里间去。”r
她房里通供就三个近身丫环,如今伤了两个,她不想连最后一个都搭上。就算她再武艺超群又如何,却始终越不了那等级森严之制。r
贾莲沉默着,既不应允也不拒绝,夷珞知她性格,也就不再多言。r
议事堂里灯火通明,堂内主位坐着晏老夫人,晏如初和晏飞卿各坐左右下手,一个满脸淡漠,高深莫测。一个吊而郎当,一幅看好戏的表情。r
晏茹芸自是在场,只是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连病体羸弱的柳氏也被请了过来。r
夷珞堪堪扫视一眼,心里微哂,好大的排扬,真个儿堪比三堂会审啊。其实何用如此震慑,她还分得清力量悬殊,更不会做无畏挣扎。r
而方氏则大模大样的半躺在软榻上,周身六七个丫环婆子如护明珠珍宝似的侍侯着,她时不时拿个帕子拭拭眼角委屈的泪水,铁铮铮的证据便是她那只高举过头,缠如裹尸的手臂。r
“跪下!”晏老夫人淡声命令,抬眸瞧了过来。r
“姐姐,你可要替我做主啊!”不待夷珞回话,方氏已呼天抢地哭诉起来,“都怪我狗拿耗子,多管嫌事……原以为一翻好意替她教训教训几个不懂事的奴婢,哪曾知道,她竟然不问清红皂白就打我!姐姐,你一定要替我做主啊,不然妹妹我可真就是冤死了!”声声含泪,字字泣血。r
夷珞只默默听着,也不出言辩解,只是嘴角的冷笑的弧度却越来越大。r
“夷珞,你可有什么话说？”晏老夫人听了半晌,并没有对此事做出任何判断,而是把探究的眼光投向了一直沉默寡言的她。r
“回老夫人话,夷珞本欲有话要说,但听了二夫人的声泪之言,突觉得不论夷珞当时是有意或是无意,但伤了二夫人实是夷珞之过。故,夷珞无话可说。只一件,还求老夫人明察,此事与我房里的内丫全无半点干系,还望老夫人宽柔处置。”定定抬头,直视着晏老夫人,视线却不经意扫向那道白色的身影,顿觉如芒刺在背。r
“初儿,她是你的人,该怎么处置你看着办吧。”晏老夫人沉思半晌,最后低叹一声,把处决权交给了一直安坐在旁的晏如初。r
“一切听从娘的安排,既然她对二娘不敬,那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吧。”清冷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夷珞飞快埋头,伏身在地。r
“既如此,那就一切按家规处罚吧,来人!”晏老夫人沉声大喝,立马有婆子上前。r
“请家法!”r
“是!”r
“娘……”晏茹芸急得眼眶泛红,偷偷摇了摇她娘,怨责的瞥了方氏一眼。r
晏老夫人狠狠的瞪她一眼,低声警告,“你且老实些,回头再细问你!”r
听闻家法处置,晏飞卿脸色却也变了变,虽不置可否,眼中却还是浮起一抹不知明情绪,让人很是琢磨不透。r
婆子请上家法,一根三尺来长的特制藤条,茫刺倒勾,看着便让人心升寒意,何况是打在身上。r
而最显无惧的反是她这个当事人,只淡淡抬了下眸,又飞快垂下,仍旧挺直脊背跪在堂前。r
“动手吧。”一声令下,方氏脸上闪过很是得意的笑。r
四五个婆子迅速围拢,圈成一圈。她被包在中心,有人粗鲁的撩起她的裙摆,露出一截白绸撒花裤腿。接着便连那一层贴身的绫裤亦被人卷上,细腻莹白的肌肤立马被突袭而来的冷空气冻起了鸡皮疙瘩。以这样的方式施以家法,别人即可以看到她被笞挞的痛苦表情,却又不会因是女子当众行刑而有尴尬。r
无意识的扫视那些婆子一眼,倏地睁大了双眸,她竟没想到执藤条之人竟是与她有着夙怨欲置她于死地的刘嬷嬷。r
真真是冤家路窄!这下怕是要往死里抽了!r
容不得她再多思,刘嬷嬷已扬起了得逞的阴笑,藤条结结实实的抽在她的小腿肚上。她的手法也恁准,每每落下都不伤筋动骨,却又让人痛得生不如死。r
双手死死的绞着裙侧,十指骨节寸寸泛白,嘴里已漫起一股腥甜之味。夷珞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痛呼出声,只睁着一双大大的瞳仁看着藤条一记一记的重重挥下,额上已是冷汗如瀑。r
屋内死般沉寂,只闻得一阵阵藤条抽打皮肉的“刺啦”声,还有晏茹芸躲在角落里低低的哭泣声,间或还有似可闻似不可闻的轻讽淡笑。透过婆子间的缝隙,夷珞努力稳住心神想瞧清那人的神色,奈何神智已慢慢沌混,眼前的人影都在晃惚着,便是耳迹听得的那道冷斥之声,也像是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天边传来……r
“够了!”晏如初冷冷起身,双手背于身后。r
方氏自是愤愤不平,再次哭诉,晏老夫人没责,虽微不可察的皱起眉,却还是要淡声安抚,屋内一时很是吵嚷。夷珞努力支撑着快要阖上的眼皮,嘴解微微含笑地看向某处,却只看到一抹极淡极淡的侧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