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如他们猜测的那样,动机不纯?r
“让他进来。”再次看了男人一眼,又对上他微微可怜的目光,夷珞慌忙调开视线,对那婢女道。如果他真是有所图而来,她倒要细细盘问他一番,如若真是敌人奸细,她便不会放过他。r
“公主!”婢女皱眉,放一个陌生男人进公主营帐她万死难辞其咎。r
“别说了,外面守着吧。”下意识的,她有种直觉,这个人不会伤害她。r
“是!”见无力阻止,四婢都抖擞了精神,个个严阵以待,只要内是传出什么动静,四人便立马冲将进去,先斩后奏!r
听闻她让自己进帐,男人双眼顿时迸出喜色,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让夷珞不知不觉悄悄勾了勾唇。r
“你随意。”坐定后,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凳,然后推了叠白纸过来,“你应该会写字吧?”说着递上一管狼毫,示意他用写的方式与她交流。r
男子顿了顿,然后看着她的眼睛,重重点了点头,接着便见他用左手轻轻握起了笔,一笔一划轻勾慢写,一笔如行云流水的字迹跃然纸上。夷珞暗自吃惊,此人果然不简单,面上依然不动声色。r
“那……你是何方人氏?”垂着眸,夷珞一眨不眨的盯着纸上,等着他落笔。r
很快纸上又出现几行银勾铁划的字迹,夷珞不知觉的凑近了细看,丝毫没查觉因她突然的凑近让那男人握笔的手倏地一颤,提笔收势时溅下一朵小小的墨花。r
“你是璃国人?”她已经被他写出的字惊住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是璃国人!她有想过,以为他是她那堂兄派来的探子什么的,却独独没想过他会是璃国人,或许,她只是不愿去想。收起吃惊,思及两人初次见面的地方,那里正是毗邻璃国之地,两国未交战前,那处便是两国之人混杂居住,如今,此处已经了无人迹,皆逃难而去。r
战,自古便是百姓苦。r
“嗯,你叫什么名字?”没由来的,她相信了他的话,丝毫没有怀疑。r
“陈初……”等了半晌,就在她有些奇怪与不奈时,终于见到纸上重现墨迹,却看得出他行笔间有些迟疑。r
难道他有什么难言之瘾么?连名字也不大愿意告诉人么?这样胡思乱想着,一手撑着腮半趴在案桌前,微愣的看着他的字,直到又感觉他微微炽热的视线,这才赫然抬首,恼羞而嗔,“你这人怎地这般无礼?”说罢脸上竟有些微烫,不自在的撩了下鬓间发丝。却不知,她这翻羞怯的举措让某人神魂惧乱,握笔的手已经颤微微的,似无力再有提笔力气,赶紧把它搁在笔架上,暗暗深吸了口气。想想,又忙提笔而书,竟有些慌乱。r
夷珞原不想听他解释,可是视线却还是不由自主的看了过去。r
“姑娘长得很像我一位故人,若有冒犯姑娘之处,还请见谅。”r
“这么巧?那你那故人今在何处?”轻轻挑眉,直觉不可能,哪有么这巧的事。夷珞思量了一下,想着反正无事,听听他的故事也好,说不定还能让她找到破绽,抓住他的把柄。r
这次男子却迟迟没有提笔,只是眼中弥起痛色,漫天星子似在瞬间黯淡,接着他缓缓抬手,勉强弯了弯唇角,指了指心口半晌无语。r
夷珞亦有些不忍,看他神情,那位故人定是对他十分重要,而且,可能已经……罢了,既是人家的伤心事,她也不便再追问。又见他正黯然神伤,于是起身至小几边倒了两杯热茶,一杯递给他,一杯留给自己。r
“记住了,营中若有人问起,你只说你是沧月人便可,切莫胡说。”夜已深,男子矮身出帐,夷珞想起什么跟上前,伸手拉住他玄色衣袖,小声道。r
男人回头,唇角弯弯,刹是好看。视线不经意滑向那被纤白的手牵住的衣袖,长眸如缀繁星。r
夷珞略略一呆,那双眼睛总是让她眩目,正要放开他的衣袖,忽听得外面一声怒问,吓得她猛地抬首。r
“你是谁?”苏九龄已换下战袍,面上依旧戴着半截银制面具,一袭降紫长衫迎风而飘,乌黑的长发如锦披散在身后,衬着眉心那点朱砂显得妖魅异常。r
“阿九,别生气。”夷珞赶紧出来拦在两人中间,又指了指身后的男人,“他不能说话……是我让他来军营的。”r
“丫头!”无可奈何的瞪了她一眼,又冷冷的转眸看向她身后的男人,“你是哑吧?”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此人决非泛泛之辈,特别是那双眼睛,看人之时隐着一股傲气。r
“阿九!”夷珞嗔他,“别说了。”怎么能当着人家的面戳人家痛处呢。r
“丫头,你先进去吧。”看来要问出个究竟得先支开这丫头,苏九龄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夜已深,快去睡吧,明早随我一道出征吧。”他已得消息,那人已到沧月境内,只是一下便失去了踪影,他不放心丫头一人在营中,今日便遇到这么一个危险的人,若是哪日,那人也混进了营中,那他的丫头……不敢多想,苏九龄已决定,无论在哪里,他的丫头都只能跟在他身边,寸步不得离!r
“阿九,他……你……”欲言又止,看了眼黑衣男人,终于无奈的转身进了帐。r
“你,随我来!”苏九龄再抬眸,面上没有一丝笑意,寒冷似冰。r
黑衣男人没有迟疑,以一步之遥紧跟其后,两人间弥漫着一股怪异的气氛。苏九龄在前高深漠测的眯着眼,黑衣男人在后似笑非笑的扬着眉。r
豁然一个转身,高深漠测变着凌厉眼风,似笑非笑化着温润如水。r
“说吧,混进沧月军营所谓何事?”撇了撇唇,苏九龄开门见山。r
黑衣男人尴尬一笑,指了指唇。r
“哼!想骗我?晏如初!”苏九龄倏尔一笑,眸中精光四射,抬臂直指过来,“纵是你变了模样,我一眼也能认得出你!”他那通身的气质,他只在一人身上看到过,天下绝无二人!r
此时星稀月朗,夜风轻送,偶有几声尖锐的鸟鸣划空而过,远处似还传来几语人声。黑衣男人依旧面不改色,唇角却一寸一寸弯下,最后抬起手来“啪啪”的拍了两下,由衷赞道,“苏公了真是好眼力!”说罢慢慢把手置于鬓边,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缓缓从他面上剥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