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云出岫,当第一缕晨曦穿透薄雾照进栊翠别院时,夷珞正挥汗如雨。r
用力抖开扭成麻花的衣衫,仔细的摊平晾在竹竿上。正要转身,一只雪白的小狗像滚雪球似的闯了进来。r
夷珞觉得有趣,便蹲下身来逗弄,谁知那小狗竟撒欢的往那晾衣的竹竿冲撞而去。r
一个不好的预感迅猛闪过,她尚来不及反应,便见地上尘土飞扬,忙活了一大早的成果便被只小狗轻轻摧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血付之东流。r
气得她对狗狂吼:“笨狗!臭狗!”r
小狗回头,雪白的毛抖呀抖,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地呜呜叫唤,夷珞顿时心软。可是当它大摇大摆的踩着五彩缤纷的“地毯”遛之大吉时,她却再次怒火中烧。感觉自己上了那只狗的当,中了它的苦肉计。r
是可忍,孰不可忍!r
“别走!给我回来!”一团湿衣呼啸而过,空中水花四溅。r
“噗哧!”有人忍俊不禁。r
“……”呃,坏了!r
“二、二……公子……”强忍着笑意,夷珞避开晏二公子杀人的目光。r
都怪那只可恶的狗!r
下次别让她逮着,不然,定让它光荣上桌!r
晏二公子怒发冲冠,艳光四射的俊容扭曲狰狞。他一步一步,目露凶光的逼近夷珞。r
“飞卿。”一道温润低沉的嗓音适时响起,却也难掩笑意。r
晏二公子握紧拳头,停步,额上青筋暴起。r
“扣月银!”爆吼一声,某人差点咬断一口好牙。纵是如此,满腔怒火亦觉无处发泄,咬牙切齿之余犹不解恨。阴险的眯起桃花眼:“清平,把西院的衣裳统统拿来,明晚之前,爷要验货!”r
“是!”门外探出一颗捂嘴偷笑的脑袋,夷光怒瞪一眼,无声控诉。r
清平赶紧低头,肩却耸过不停。r
“很好笑么?”头顶传来阴森森的警告。r
这下换夷珞扬起唇角,精致的眉眼瞬间飞扬。r
“还傻愣着干嘛,快去找雪球啊!”r
雪球,听其名,便知其形,正是那罪魁祸首。原来是某人爱宠,夷珞暗记在心,寻思着哪天做道红烧狮子头孝敬主子。r
“是是是!”唯恐再受池鱼之殃,清平求之不得。r
回眸,对视,硝烟弥漫。r
“晏如初,管好你的人!”r
夷珞狠狠一震,怯生生的看向那眉目淡然、清朗如月的晏大公子,欲辩无词。r
“还给你!”晏飞卿突的打断那对视线纠缠的男女,恨恨的把脚边的脏衣踢回盆中,溅了她满身水渍。看到对方和自己一样满身狼狈,这才稍稍解气,掩不住桃花眼中的嚣张笑意。r
“臭丫头,咱们走着瞧!”搁下狠话,晏飞卿拂袖而去。r
晏大公子凤眸流光,淡漠的视线从夷珞身上轻掠而过,瞬间波澜不兴。r
“大公子。”硬着头皮行礼,夷珞只觉得今日实在是霉运当头。r
“嗯。”晏如初嘴角溢起浅笑,“你也不用害怕。”r
“呃……”她有说怕么?r
“我先走了,等下再来。”晏如初清浅一笑,衣袂飘然间,人已远去。r
等下再来……r
垂眸,心里多了些许期待。r
定睛,却见满地狼籍,终于忆起前恨。r
“可恶!”泄愤狂踩,白衣顿成泥色。r
原来那只小畜牲是他的,这明摆着就是找茬儿嘛!r
忽然一声轻响,夷珞心惊肉跳,不敢回望。r
莫不是那晏二公子去而复返?r
静侯半晌,并没有听到什么怒吼之声,这才松了口气,庆幸之余赶紧毁灭罪证。先把那件扔烫手山竽转移阵地,再把地上的乱摊子慢慢整理。r
“还好还好……”r
脏是脏了点,倒也不难清理。夷珞长叹一声,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r
想她原不过是街头一偷蒙拐骗的小乞儿,得幸遇到了善心大发的晏老爷,这才免了街头餐风露宿的悲苦命运。r
自此,向阳城的街头少了一命如蝼蚁的小乞儿,京城的晏府却多了一名唤夷珞的侍女。虽只是供人使唤的奴婢,却已让她感谢涕零。为晏府侍婢,不但圆了她能吃饱睡足的夙愿,还能在闲暇时候跟善良可人的晏三小姐学着识字断文。从此也算些许认得几个字,读过几本书。r
晏府于她,恩同再造。r
当然,做下人的自是免不得也有挨骂受委屈的时候,可比起街头行乞受人白眼,偷人钱财遭人殴打那又算得了什么?r
不过小菜一碟!r
自入晏府以来,她便随侍在晏老夫人身侧。她是信佛之人,又怜她幼时凄苦,待她比别的丫环还要好上三分。r
可是她在晏府如鱼得水悠闲自在的日子却断送在晏二公子那个花枝招展的孔雀男手中。r
一句“聪慧稳重,江南之行必不可少”便让晏老夫人心甘情愿放她随行。r
每每思及此,她总是余恨难平,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自请跟着晏三小姐上山礼佛。r
就不会在这样寒冷的深秋,天没亮便要起来浣洗衣裳。r
可怜她十指青葱,现在却要泡在冰冷的井水里,冻得双手红肿,活像十根胡萝卜,丑得连它主人都想离弃它。r
看着这十根变形的玉指,便不得不想起那让她深恶痛绝的罪魁祸首——晏家兄弟的奶妈。r
只不过在她训话时不小心打了个盹,便被定罪为目无尊长,以下犯上。说什么她整日里做个捧心西子状,行那狐媚惑主之事。r
这真真是含血喷人,她要媚惑主子犯得着去东施效颦么?r
而她,又犯得着为此区区小事如此重罚么?r
难道是想以儆效尤?r
那也有些太过了吧?r
由此可见,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定是对她“另眼相看”已久,这次终于寻了个由头圆了心愿。r
夷珞越想越气,越气就越愤愤不平,下人何苦为难下人!r
可怜她洗了一大早的衣裳却连半口水也没能喝得上。r
更让她着恼的是,为啥罚她浣洗衣裳还要定个不洗完不许吃饭的狗屁规矩。真不亏是老而妖的婆,一下便戳中了她的死穴——一顿不吃饿得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