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信手拨了一个高音，只听见“叮”一声如裂帛般的响过。此事必然当真，祁连贵不至于以此来诓骗我。珞朝皇室终年无子嗣，这个席潋容也真是凑够了好命数，第一胎居然让她有了。r
我似笑未笑，又弹了个低音，怪不得这么晚了还有人来报信，看来皇上高兴得很啊。r
我双眸一抬，嘴角一翘说道：“那就劳烦公公准备下探望的礼物吧。”他脸色略有难堪，也不回我的话好似怔愣了一般。我满心疑虑，发问道：“怎么了？”r
他耷着脑袋，说道：“回小主的话，方才传话的宫人前脚刚走，席贵人宫里的宫女丝卉后脚就来了，说了满嘴不着边的话，就是说咱们阁里的人不必过去道喜了。”r
我颔首，冷笑着说道：“席贵人自有它的道理，她既不想见我，心意还是得送去的，免得有人说咱们宫里的人不知礼数。”祁连贵一点头，心中有了定数。我一抹琴弦站起来，低头把琴抱住，下了亭子黛色的台阶，回阁歇下。r
第二日，祁连贵去永粹宫的慎德阁送礼，说是扭身刚走，阁里头的人就把礼物一股脑丢的远远的，嘴里还嚷着什么：“大喜的日子那宫里的病秧子还敢来送礼，也不嫌晦气。”之类不堪之话云云。r
我歪在炕上一手捧着碗木瓜银耳露，一手执着勺子来回搅动着，听他说罢只微微一笑道：“我送的东西她断然不肯接受，由此也可让众人见见席贵人的气性。”r
说着，门“咣咣”两声，我忙放下手中的碗和勺，还未来及请人去开门，外头的人就已经自己闯进来了，领头的是个宫女，体格苗条匀称，一对浓密尖刀眉，双眼大而含情有神，小嘴薄如刀片一笑撩人，衣装虽不华丽却实在与别宫不同，想来肯定是受宠主子的贴身宫女。r
她身后带着三四个太监，手里一齐提着一筐东西。那宫女并不向我施礼，只是抿嘴儿一笑，婉转却尖脆地说道：“我们家席主子说了，今时不同往日，身怀龙脉可容不得半分差池，我家小主又是极仁厚的，特地打发人送来一筐艾草给才人熏熏调理调理身子。”r
她家主子既是席潋容，那这宫女便是昨日里提到的给祁连贵传话的丝卉了。我脸上微变，却装作笑意浓浓状道：“姑娘心善为我奔波，艾草就放这吧，多谢姑娘了。”说罢，挥手让祁连贵送客。r
丝卉眼中伶俐一闪，唇角扬起说道：“我家主子说了，才人可能不懂这熏艾之术，特叫奴婢亲自为才人试验一番才可。”说着招手让那几个太监把筐提到跟前。r
一边回雪小声嘀咕：“这丫头买的什么药。”r
只见她端了一个烧炭的铜盆，抓一把艾草放进去。那艾草品质极差，叶片枯黄发乌怯怯缩成一团，旧日的露水沾染些许，一股霉气，仔细一看还有一二柴薪混入。丝卉一笑，点了一把火下去。顿时白烟升起，呛得我们猛一阵地咳嗽，眼里一圈湿漉泪竟下来，只觉得呼吸困难，天旋地转，嗓子也跟着嘶哑了起来，那一股发霉的气味更是难闻。回雪张着嘴在鼻子前挥着手试图把烟扇到一边，无奈来势汹汹，完全没有成效，只能难受地直跺脚。r
丝卉拿着把扇子推波助澜，一脸无意般“哼哼”直笑。视线变得模糊，只能看见丝卉头上戴的流苏招摇似地摆动。r
回雪冲上前去，一把夺过扇子来，脸气的狰狞可怖，瞪着眼叫嚷道：“扇什么扇，拿了你的东西，赶紧从我们的扎玉宫出去！”说罢，提脚把盆踢翻了，火苗挣扎一两下还是熄灭了。r
丝卉“哎呦”一声，鄙了一眼，揉了揉发红的手，头向上一挑，嘴一撇，似是已满足了今日的观看，于是双手交叠放于两肋：“才人好不领我家小主的情，还指派下人挤兑我。”r
我无畏地直视她，眉目肃穆，也并不冲她微笑，说道：“我宫中的人怎可能不领你家小主的情，更何谈挤兑姑娘了。只是你家小主有孕正是缺少人手之际，姑娘与其在这里消耗时间，不如多去照顾你家小主，来表姑娘对主子的忠心啊。”r
她脖子转正，眼珠一转想是仔细想了想。扭过身，领着那几个太监走了。r
待他走远，一边垂手侍立的青绾，问道：“剩下的这些艾草怎么处理？”r
我转身掀开门帘，低声说道：“撒到后院吧，给那些新叶们施施肥。”青绾应了一声，带着回雪去了。r
回去再见我那碗露，已经凉透了，我把勺子晾到一边，端着碗一口渴了下去。嗓子激的生疼，头也变得胀痛。细细的汗珠从头上滑下，我微眯着眼睛，拳头紧攥，吐纳着气息。r
忽然祁连贵急匆匆跑来，行礼后说道：“小主……小主家父亲今日被渝州县丞参了一本。”r
我惊得坐起来，问道：“我父亲安好吗？这渝州县丞又是谁？”祁连贵说道：“就是如今受皇上盛宠的席贵人的父亲。”r
我咽了一口水，又问道：“我父亲……被革职了吗？”r
祁连贵面露微喜：“仅凭一言，不会轻易被革职。”听他亲口说出我这才舒心。r
席潋容，我无意加害于你，你又何必苦苦把我逼上绝路。你□□我也罢，何必纠缠上我的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