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星辰,云影浮动,纷繁暂且告一段落。我立在窗前,望着宫中的铜墙铁壁,彻夜无眠……r
几日过后。r
我强忍着撕心的头痛换洗完毕,还未向清涟姐姐告别,便被领事的太监携了出去,出了怡静苑,踏上了通往大殿殿选之路。r
和我一路同行的共有六位,虽算不上国色天香,但各个都是资质不凡了。最小的一个只有十三岁,极为清纯,骨子里的童稚之气尚未退去,实在令人堪忧。我正瞅着,她突然冲着我说:“姐姐瞧什么好东西呢,也让我瞧瞧呗。”r
我乐道:“我这刚瞧着一蝴蝶向这飞过来,一不留神‘咻’的一下就没了影,回过味儿后你便出来了,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蝴蝶儿变的。”r
说罢,她便像六月石榴般咧着嘴乐了,调皮地蹬着腿儿冲我撒娇:“姐姐戏弄我!”r
如此被她折腾,原本的头疼竟消去了大半。正是清晨,天气微凉,又赶上第一批进殿面圣的队列,老远便看见嬷嬷丫鬟太监们在殿外焦急地候着。复行,迈上石阶过了大门便入了辉煌的大殿,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摆正前方金漆雕龙宝座,宝座后支着的是庞大的檀木围屏。绘着精细的祥云图案的墙壁上发出耀目的金光,周围,内监,宫女,一应俱全,烛架排列整齐的围成了一环。r
大殿的威严令我震慑,于是不敢复出一言。直到回眸看到大殿偏角的处竟种着和我衣服上图案一致的水仙,我这才稍稍舒缓了心情。r
只见大殿的宝座上坐着位通体明黄璀璨头戴着束发嵌宝金冠之人。想来,这便是我朝顺和皇帝未玄是也。在皇上旁边的,便是本朝皇后,凤冠霞帔,云鬓花颜,半分温尔半分气势,老远看来,只知美人一个罢了。我停下探看,也不暗自揣测,只觉得这里的一切本不属于自己,因而不想的留的什么记忆。于是垂下头,紧随着队伍走便罢,不再抬头。r
队伍停下,一字排开。我微整理了一下衣装,深吸了一口气。只听得门外太监一呼,我与众人一起跪下施礼,再呼,则一起站起。站起之后,众人正立,纹丝不动,无敢哗者。听得太监用极细的嗓音唱名道:r
“戚佩宁,长沙县令戚兴荣之女,年十七。”r
“何书萱,徐州驿丞何峰元之女,年十六。”r
……r
屹于大殿之人极其不屑,口中只念道“庸俗”二字,便懒于多看一眼。微甩龙袍,把臂放在宝座之上用手将头撑起,朦胧惺忪如醉颜微酡,眉宇间夹杂着一丝愁苦,微醺下若有所思。r
“皇上……”皇后蹙眉,含娇细语地试探着她夫君的情况。一颦一动之间,忽觉当今皇后竟如此娴静端庄。可皇上未曾抬头,只深沉地说了一句“多虑了。”r
“戚佩宁,撂牌子。”r
“何书萱,撂牌子。”r
这“撂”与“留”自有规矩,“撂牌子”即为落选淘汰,“留牌子”便是中选留用,中选者先被遣派回家,静候册封圣旨一道便另择吉日接入宫中身居妃嫔。r
想来,她们为此准备多少个时日,费尽了多少的心血,整个家族的期望竟被轻易的一个“撂”字无情斩断。我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双手下垂合掌,只觉浮世如同泡影,但求一世平安罢了……r
“昭煦,苏州知府之女,年十五。”r
我回过神来,将手放正,款款向前几步出列,垂首伏地,说道:“小女昭煦参见皇上皇后,皇上万岁吉祥,皇上千岁如意。”r
说完,只听得耳边嗡嗡作响。想必是旧日的头痛复发罢了,便不再理会。r
皇帝瞟了我一眼后,竟稍稍将身子坐直了。和颜悦色地说道:“平身,且再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字?”我惶恐,用极细小的声音回答:“小女昭煦。”r
他竟大笑,半天才冲我说出:“实在好笑,若说叫昭煦,不如叫招蜂……”r
我不解其意,俯身仔细一看,发现刚刚那“嗡嗡”声不是因为头痛发作,而是一只盘旋身边的蜜蜂传来的。我这才解味儿,原来那只蜜蜂误把我身上的水仙当了真。r
皇后脸色大变,思虑万千,双眉拧成一团,偷瞟了一眼含笑的皇上,一时之间又不敢多说些什么。于是收了脸,故作附和地说道:“皇上说的是呢。这昭煦也算得上是个临危不惧,沉稳端庄,识得大体之人呢。”r
皇帝收起了他的笑,远远地望着我说道:“把头抬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