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话不说,拉起薛太冲就走,刚走了没两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忙招手叫来一个仆人,说了一句:“马上叫夫人去后院找我”。说罢,拉着薛太冲转了几个弯,来到他居住的内宅。在一个隐秘的小院前,马超波停住了脚步,先是表情严肃地整了整衣冠,随后又把薛太冲的衣服掸了掸土,扯了扯他已经皱得不成样子的衣服,这才拉着他的手跨入院中。薛太冲被他这一番举动整得有些糊涂,不知道这马超波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一进院子,绕过影壁墙,薛太冲马上感到了一种肃穆的气氛。院子里了无生机,只有2种醒目的颜色刺入眼帘,或白或黑,四周布满了白色的招魂幡。正前方的堂屋门楣上挂着一块横匾上,上书“忠烈祠”三个大字。薛太冲心想:“这里怎么藏着一座祠堂?怎么设在这官的内宅之中?还是他的内宅本来就是一座祠堂?这是祭奠谁的祠堂?干吗带我来这里?”随着马超波跨入祠堂,薛太冲更是大吃一惊。这祠堂的堂屋不大,里面竟然供着一座硕大的神像,把狭小的屋子挤得满满当当,映衬之下,这神像显得格外高大。只见这神像脸容清癯,三绺长须,相貌威严,身子微侧,目视远方,眉梢眼角之间,似乎微带忧态。他身着本朝文官装束,但头戴金盔,身穿绯袍,外加黄罩甲,左手捧着一柄宝剑,右手手执令旗,俨然是一位武将。神像的正前方立着一个牌位,上书“宋始兴公太尉沈公庆之之灵位”。神像两侧还供着密密麻麻两排灵位,薛太冲大吃一惊,细细看去,马上就发现前排有两块灵位上书有“扬威将军中领军沈公文秀之灵位”,“扬威将军中领军沈公文秀夫人刘氏之灵位”。
薛太冲被这屋里的场面震撼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远离都城建康的这么一个小县城的县令家里,还能再次看到这些熟悉的名字,恍若隔世一般。此时只听“扑通”一声,马超波已然跪伏于地,泪流满面。薛太冲受这屋里的气场所感染,又被马超波所带动,不禁也一下跪倒在地,联想到自己的这些天受的罪和委屈,忍不住也泣哭起来。
正当两人各自无语,只是伏在地上痛哭之时,一个衣服缟素的中年女子走了进来,看到两人跪在地上,也默默地在马超波的旁边跪了下来。
马超波哭了一会,才注意到身边的妇人。那妇人见马超波注意到了自己,忙轻声道:“老爷,您要节哀啊。”
马超波点点头,又转头对薛太冲说:“小兄弟,现在你该相信我了吧?”
薛太冲点点头道:“适才实在是……”
“好孩子,以你的处境那样想太正常不过了。你看到了,还在沈公在世的时候,我就立了这生祠,祈愿他老人家能够……”他难过得再也说不下去了。那妇人跪着移了两步,伸手抹抚着他的后背。
“这是拙荆,她亦可以证明我对沈公的感念之情。”
那妇人看了一眼薛太冲,点了点头,眼圈一红,垂下头去。
薛太冲相信了马超波的话,毕竟在这年代,不是什么人就有财力在自己的家里修这么精致的祠堂,更不是什么人就有胆量敢在家里祭奠朝廷的钦犯的,这可是满门抄斩、诛灭九族的大罪啊!想到此,薛太冲不只信了,还开始对马超波有几分好感了。
可他还是有疑问,为什么自己被擒住后,马超波当初连管都不想管,而是听任自己被无赖陈绍带走呢?那行径可不是一个朝廷命官该有的,如果他与流氓无赖沆瀣一气,那他的品行可就大打折扣了。
想到此,薛太冲大着胆子说出了自己的疑惑。马超波听罢,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孩子你有所不知。本官实是有难言之隐啊!”
原来这县城里横行霸道的“催命鬼”叫崔德禄,他有一个表叔在附近的州城任刺史司马,直接掌管下属县城的钱粮征收分配。这崔德禄仗着其表叔的势力在此处胡作非为,刚开始时,马超波也惩治过他,可随后其表叔就加征本县的钱粮,对本县解送到州城去的粮草挑三拣四,还不断在刺史那里进谗言,既靡费了大量的钱粮,加重了本县百姓的负担,又被上司斥骂无能,几次下来,没有后台可以仰仗的马超波心灰意冷,已无心思再去招惹那流氓无赖,只求相安无事即好。而这次又偏偏是他的人被杀,与其把薛太冲带回衙门自审,也是判死罪,还不如卖个人情给他。
说罢,马超波对薛太冲一揖及地,满面歉意:“还望小兄弟谅解为兄的苦衷,原谅为兄这一次吧。”
薛太冲听罢,不禁心中叹道:百姓苦,当官也不易。以他在二十一世纪国企里当干部的经历,他完全理解马超波的所为。遂不再以为忤,忙施以还礼。
“那小兄弟,快告诉为兄,沈小姐现在在哪里?”马超波急切地又问道。
这下令还在心里唏嘘的薛太冲如当头棒喝,立马大急起来:“沈小姐?哎呀,我也不知道现在她在哪儿啊!”随即他就把刚才在集市上发生的一切告诉了马超波。
马超波听罢,略一沉吟,果断地说道:“这样办,我马上派人到县城里巡查,查看沈小姐还在不在城内,同时派人把守县城四门仔细查寻沈小姐有没有出城。你再辛苦一趟,我让人护送你马上去崔家庄,看她们有没有回去,好不好?”
薛太冲忙应道:“是!”
立时县衙里就忙碌起来,各色差役分头行动。薛太冲则被衙役头郑武带到马厩,拉出3匹健马,然后走出县衙,此时门口已然肃立20名手持武器的衙役,正在等候他们,准备随行前往。薛太冲等人翻身上马,随即就要离衙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