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午饭,杨大宝因为考的不好,心中憋气,也无心在县城里流连,便背起行囊,踏上了回家的路。
临朐县境内大多是山,总称沂山,回程的几十里山路并不好走。如果是早上出发,还能在天黑前到家,中午出发的话,回到家就是深夜了。这山中狼虫虎豹颇多,一般情况下,无人结伴很少有人敢夜路独行。但杨大宝正处在青春年少,天不怕地不怕,气吞万里如虎的年龄,他的意识里根本没有害怕二字,于是,他仗着一股锐气,以大无畏的精神,坚定地出发了。
他在山路上跋涉,过了一山又一山,路上少有行人,在这大山深处,他走的相当辛苦,为了抄近路,他撇开大路,走进了一条崎岖荒凉的山间小道。
小路更加难走,有时候还需攀崖越涧,披荆斩棘。路旁都是松林杂草灌木山石,越往前走便越加艰难,不时还会遭遇一些小型的野兽动物。
杨大宝似乎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心中不免有些紧张,他从路边树上折下一段鸡蛋粗的木棍,紧紧握在手里,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行进。
为了给自己壮胆,他扯开嗓子,唱了起来:“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呀头……”
沙哑的歌声在荒芜空阔的山路上飘荡,像鬼哭狼嚎一般,自有一股凄凉沧桑的味道。
一路上,他打死过一条花蛇,挥舞木棍吓跑过一条灰狼和一头野猪。
将近黄昏,他已经走的很疲累,但前面还有一小半路程没有走完,在这前不搭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他找不到适合露宿的地方,没有别的选择,只好咬紧牙关,坚持走下去。
走到一个弯路的时候,杨大宝听到一块巨石后面发出一声异响,他心中一惊,急忙握紧手中木棍,退后一步,全神戒备。
猛然间,从山石后面“嗷!”的一声,跳出两条面目凶恶的大汉,不由分说,瞪着铜铃似的环眼,挥刀向杨大宝砍来。
“呀!”杨大宝浑身打个激灵,吓得魂都要飞了,奶奶的,碰上剪径的强盗了,这可比野兽更雷人!
杨大宝光棍不吃眼前亏,二话不说,转身就跑,不料一下没跑利索,被身后的树根一绊,立刻摔了个四脚朝天,手中的棍子也脱手掉在地上。
两个恶汉猛扑过来,无厘头地对他乱砍起来。
杨大宝连滚带爬,慌不择路,一头钻进路边的酸枣树棵子里,那枣树枝子上的无数尖刺划得他脸上身上全是伤痕,鲜血淋漓,钻心地疼,但保命要紧,他哪里还顾得了许多。
两个强人没有勇气钻进遍布尖刺的树棵子里,他们站在灌木丛外,用刀指着杨大宝叫骂:“混蛋,你以为躲进树棵子里就能逃过去吗,快把身上的财物交出来,大爷可以饶你一条小命!”
杨大宝惊魂未定,喘着粗气哀求道:“两位好汉,在下只是一介穷书生,哪有什么财物,还望好汉爷慈悲为怀,放过小生吧。”
“少废话,把身上的包裹扔过来!”一名强盗吼道。
杨大宝连忙解下包裹,向强人扔了过去,他现在被困在尖刺包围之中,身上被扎的像刺猬一般,要多难受有多难受,他急于摆脱这种遭罪的环境,因此并不在乎身上的物品,况且,他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两个强人抢过包裹,刷刷几把撕开,见里面只有一些廉价的笔墨纸砚和几件破旧衣裳,不由得大失所望,愤怒地把包裹丢在地上,扬着手中利刃,骂道:“你这混蛋,竟敢戏耍大爷!快乖乖把身上的金银送过来,还可饶你不死,否则,别怪大爷把你剁了喂狗!”
“奶奶的!两位好汉行行好吧,我的全部家当都在这里了,都给你们,这下你们该满意了吧?”杨大宝撇撇嘴,无奈地把藏在怀中的几十个铜板掏了出来,抛向树丛外的两个强盗。
他心里一百个不愿意,这些铜板是母亲忙碌多少个日夜替人缝穷挣来的呀,每一个铜板都凝结着无尽的汗水和辛劳,他连吃面汤都舍不得要大碗的,就这么白白送给强盗,心里还真有些舍不得。
不料两个强盗却勃然大怒,一下子恼了。
“混账东西,把大爷当要饭花子打发吗?”
“这呆子,真他娘的不是东西,敢把爷当猴耍,干脆,我们砍开乱枝,冲过去宰了他!”
“对,宰了他,再搜他的身,看他还能把银子藏到哪去!”
两个强盗骂骂咧咧,竟然真的开始动手,挥刀砍伐起挡在面前的枣枝,铁了心要谋害他的性命了。
眼见强盗就要冲到跟前了,杨大宝心中发慌,再也顾不得枣刺扎人,硬着头皮往树丛深处钻去,刚蹿出去几步,忽然一脚踩空,他呼的一下掉了下去。
原来,下面竟是一段陡峭的悬崖。
杨大宝惨叫着,身体向下急跌,无数枣树枝子被他压断,崖壁上带着棱角的尖石无情地撞击着他不断翻滚的身体,痛彻心扉。良久,他才“砰!”的一声跌到了谷底,溅起一片绿幽幽的水花。
他几乎痛晕过去,强撑着四周一看,原来他跌落在谷底的一个水洼里,周围到处是绿滑的苔藓,他想试着站起来,连续数次都重新滑跌进水洼里,好不容易才四脚着地爬了出来,湿透的身上沾满了又黑又绿的污泥,那些枣树尖刺更是深深地刺进了肉里,叫他痛苦万分。
谷底坑洼不平,遍布着乱石和杂草。
杨大宝大口地喘着粗气,咬牙坚持,蹚着没膝深的杂草,挪动着身体,强烈的求生欲望支撑着他,希望早点走出这片肃杀之地。
走了不久,谷内逐渐开阔起来,眼前出现一片平整的碎石滩,一条清澈的小溪由此淙淙流过。
杨大宝长出了一口气,庆幸终于走出来了。
他来到溪边,洗了把脸,心情也舒畅起来。
但他没能庆幸多久,更大的危机便突然降临了。
山谷起风了,刚刚还是有着傍晚火烧云的晴朗天气,天空瞬间阴沉下来,头顶隐约传来沉闷的雷声,大块的乌云猛然笼罩在山谷之上,刹那间黑云压城城欲摧,空中弥漫着浓烈的潮湿气息,暴风雨似乎马上就要来临了。
在这两山夹持的狭窄谷底,如果遭遇暴雨,那将会是灭顶之灾,水火无情,暴起的山洪会瞬间吞没谷底的一切。
杨大宝心中惊恐,顾不得身体的疲惫和刺痛,像没头的苍蝇般在谷底奔跑起来,他不断地在崖壁上搜寻可以攀爬的栖身之地,他明白,只有在暴风雨到来之前离开谷底,躲到高处,才能赢得一线生机。
猛地,他发现不远处离地大约两丈高的岩壁上,似乎有个狭小的山洞,他像见到救命稻草般,快速奔了过去,手脚并用,拼命地扒着岩壁,向那洞口攀去。
这时,铜钱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了下来,等他攀到洞口的时候,伴着轰隆隆的雷声,顷刻间山谷内大雨如注,像天河决口般瓢泼而下。
洞口非常狭小,就像是岩壁上的一条细缝,里面进深也很小,仅有四五尺的深度。杨大宝急慌慌钻进洞内,一抬头,猛然发现里面竟有一双闪着绿光的眼睛在盯视着他,他心中一惊,顿时感到头皮发炸,差点被吓得跌下岩壁。
随即他发现,原来洞里有一只雪白的狐狸躲在里面,此刻正满眼惊恐,瑟瑟发抖地望着他。
杨大宝天生脸皮厚,胆子大,见里面并没有毒蛇猛兽之类的凶猛动物,便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头钻了进去,紧紧地挤在那狐狸的前面。
谁知,他刚进洞,耳边就听到“嘎啦啦……”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以万钧之力狠狠地劈在狭小的洞口,将那洞口的岩石炸的四处横飞。
杨大宝感觉那霹雷就像直接打在自己身上一般,全身的骨节都要炸开了,五脏六腑一阵剧烈翻滚,霎时被震得七窍流血,脑袋嗡的一下,便失去了知觉。
整整一夜,天公就像发怒一般,暴雨倾盆,雷声滚滚,不断响起的狂暴炸雷,执着地轰向杨大宝藏身的洞口。
直到天亮时分,那风雨雷电才似有不甘地停了下来。
随着东方现出鱼肚白,一轮红日喷薄而出。
一夜雷雨之后,第二天,竟是晴空万里,整个世界经过暴风雨的冲刷,一切都澄明如洗,焕发了勃勃生机。
当杨大宝醒来的时候,他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了样,自己竟躺在一个鸟语花香,风景如画的美丽世界之中,碧水荷塘,松鹤龟鱼,祥云缭绕,就像到了仙境一般。
更奇的是,本来扎满他全身的枣刺荆棘竟都不见了,他感觉舒畅无比,身上居然没留下任何伤痕,就连沾满污泥苔藓的衣服也洁净如新,一切就像做梦一般。
懵懂间,他身后传出一个慈祥的声音:“小兄弟,你醒了?”
杨大宝向后望去,只见他身后几步远的一块山石之上,竟盘腿坐着一个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清瘦老者,此刻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杨大宝疑惑地问:“老爷爷,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又是谁?”
老者笑道:“呵呵,小朋友,你还记得昨晚山洞里的情形吗?谢谢你及时救了贫道一命。”
“我怎么会救了你?老爷爷,我不明白你在讲些什么?”杨大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老者微微颌首:“也许是机缘相凑,贫道正面临道消魂飞的危急时刻,多亏小兄弟及时赶到,否则贫道便真的万劫不复了。说来你可能不明白,贫道是一名修真者,你以后就叫我老胡,或者胡大哥吧。”
杨大宝想起昨晚洞里那只白毛狐狸,心中似有所动,便问:“修真者?这么说,您就是传说中的神仙了?”
那狐仙点点头:“嗯,也可以这么说。贫道苦修三千年,历经万般劫难,直到昨日才略有小成,但因为是逆天求道,道成之日必遭天谴,昨日刚好要历雷劫,小兄弟恰恰此时挡在贫道身前,天道不伤无辜,所以,那雷劫空放了七七四十九个天雷,终究无机可乘,这样,便助贫道渡劫成功了。”
杨大宝恍然道:“哦,胡神仙,原来你就是那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狐狸,这真叫人难以相信呢。”
胡大仙笑道:“呵呵,倒叫小兄弟见笑了。你既然帮了贫道这么大个忙,贫道一定要好好酬谢你才是,小兄弟,请说吧,需要贫道帮你做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