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杂着宝钏和宝簪的厉声责骂,她无奈只得先止了青谷的哭,推门而出,未想竟然是数日未见的秦嬷嬷!r
“嬷嬷好大的面子,惊扰了我们九姑娘,这要是伤势有个反复,王爷回来是拿谁问罪好?!”r
宝钏是个火爆脾气的,一见阿九出来,更是仗着有人撑腰了,指着秦嬷嬷的鼻子便是一通狠话。r
“老奴见过九姑娘。”秦嬷嬷冷哼着撇下宝钏,径自同阿九行了礼,倒也还算客气。r
“嬷嬷这真是折煞阿九了,”阿九面上堆满了笑,扶着秦嬷嬷的手一把将她搀起,“倒是阿九有伤在身,多日未回云韶堂给嬷嬷请安,望嬷嬷担待。”r
“九姑娘现下可是近身服侍殿下的,要再提‘请安’这两个字,当真是让老奴的脸面没处搁了,”秦嬷嬷生生将一张老脸挤出一朵菊花,“只是眼前还有一桩急事,盼九姑娘高抬贵手。”r
“感情是我阿九阻了嬷嬷你升官发财了?!”阿九冷了脸,即时与先前判若两人,“还是有了杀夫夺子的深仇大恨,非得这样喊打喊杀的闯我这木樨楼不可?!”r
秦嬷嬷只道青九虽得宠,但终归是个没脱贱籍的奴才,称一声“九姑娘”算是给足了她面子,却不想这贱人还真就敢三份颜色开染坊!不由在心底狠狠咒骂。r
“九姑娘息怒……老奴这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若是惊扰了姑娘还请包涵,”秦嬷嬷委蛇着,却也不肯再多废话,“老奴这也是为着姑娘的身体着想。”r
秦嬷嬷不由挺起腰板,冷笑着道:“前些日子有女婢得了时疫给没了,偏巧云韶堂的姑娘在她跟前照看了几日,回来不多时也得了病,想着收拾间干净屋子让她好生将养,却不想这丫头不识抬举,跳窗户逃了出去,这可不是祸害人嘛,九姑娘要是瞧见,千万是近身不得!”r
阿九见她假仁假义,想着青谷处境必定比自己所想还要艰难万分,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只是对着这老奴才,却是展颜一笑:“呵呵,嬷嬷这样一说,倒是让阿九想起小时候,有一回府里头请了个新厨子代班,顿顿饭做得都跟打死卖盐的似的,偏教引嬷嬷还得让我们全都吃完好长个头,于是一到饭点,我们姐几个装病的装病,装死的装死,个个恨不得都逃得远远的。想来秦嬷嬷您这照顾人的手段是跟那厨子学的,竟还能把病得快死的人逼得跳窗,哈哈哈,真正儿好本事啊。”r
秦嬷嬷被一阵抢白,一张老脸索性也就撕了不要,沉声道:“莫是老奴生事,只这时疫一事,实非人意可违,九姑娘切不可一意孤行,耽误了病患诊治不说,若是连你也沾染了时疫……”r
“怎么,要告我青九意图谋害殿下不成?!”r
“老奴不敢,”秦嬷嬷咬牙道,“恳请九姑娘容我进屋,逮了青谷那丫头!”r
“大胆!”宝簪大步冲上,挡在了秦嬷嬷面前,“木樨楼既是殿下亲口指给了九姑娘,还能由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无凭无据的,我怎知你这嬷嬷不是在搬弄是非颠倒黑白?!”r
秦嬷嬷哪里吃过这样的亏,还不过是一个大丫鬟,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r
“我这里的丫头心直口快,嬷嬷要怪就只怪我疏于调教吧,”阿九抿嘴一笑,又忙抚着胸口惊呼道,“听嬷嬷这么说,原来染病的姑娘是青谷啊,怎么发生这样大的事情也不同我说,青谷与我的交情嬷嬷也是知道的,这木樨楼虽小,可收拾间单独的房子留她养病也简单,再者放着宝钏宝簪不用还能麻烦您秦嬷嬷不成?!眼下您一头要伺候着王妃,一头又监管着云韶堂,青谷在那儿只会给您添麻烦。”r
“老奴不敢,云韶堂原就是老奴职责所在,岂敢说‘麻烦’两字,”秦嬷嬷恨恨然睨了一眼阿九,缓缓道,“九姑娘向来是个知晓分寸的,怎得这事竟糊涂了,若是老奴禀了娘娘再行定夺,只怕到时大家伙儿面上都无光。”r
“哦,合着这四下拿人私自关押的事,娘娘一概不知,是你秦嬷嬷自作主张的喽?!”r
“听这话,九姑娘是不肯卖老奴一点薄面了……”秦嬷嬷即刻黑了脸,不管不顾着,招呼院外头侯着的两个家丁就要强闯,“别忘了你的身份!”r
“阿九可没把自己当主子,左右不过贱命一条,只是今日若让秦嬷嬷踏进这楼里一步,我阿九岂不是愧对靖王殿下他一番用心?!”阿九哪里肯放人,欺身上前,紧逼着嬷嬷步步后退,“嬷嬷要尽忠职守我也不能拦着,那索性就拿了阿九这条命去为嬷嬷交差吧!”r
吵嚷间,只听得阿九身后的木门吱呀一声从里头开了。r
青谷立在门后,已不复适才的惊慌迷乱,及腰的长发缱绻纠缠着,几缕发丝沾在泪湿的脸庞上,一张脸,再不是天真浪漫的摸样。r
“嬷嬷何苦再逼姐姐,青谷跟了你去便是。”一双赤红的眼,恨恨扫过,竟似要洞穿那具老迈而丑陋的肉体,年轻又稚嫩的仇恨,总是汹涌,这样的恨,是不惜自毁的。r
“姐姐,青谷走了……”一个转身,青谷已跪倒在阿九面前,重重的三个响头回荡在木樨楼前的青砖上,“若有来生,只求青谷能与姐姐做一双嫡亲的姐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