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是青谷啊,你怎么不认得青谷了……”r
阿九猛然惊醒,原是夜风吹开了窗,雨点扑簌簌打得窗楞直响,外间的丫头睡得熟,阿九只得披了衣起来关窗。r
夜雨骤凉,抚上窗台,便被溅起的雨水沾湿了一手,恍惚又忆起梦魇的情形,也是这样的风雨夜,青谷不知怎得满头满脸的血,哭喊着匍匐挣扎,惊怖异常,只是最可怕还是那梦里的自己,在一旁冷冷看着,无动于衷。r
所幸,只是梦。r
红,血红,雨水冲刷不净的血红色。r
不是梦!r
沾了水的手一掌鲜红,湿哒哒一如梦境重现,阿九不由低呼,她竭力用着最后一丝勇气闻了闻手指——血,当真是血!r
阿九怕极,反不敢大声呼叫,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忙又开了窗仔细查看,血迹果然伏在窗台上,是谁?!r
窗外只有浓稠的夜,细细密密的雨掩盖了所有的血腥与狰狞,只有那株堰虹桂,张着可怖的眼,呼啸在风雨中,那漆黑的枝桠,仿佛无数个晃动的人影,是谁,究竟是谁!r
有梆子声由远及近,阿九侧耳听了,不对,还有脚步声,上了阶梯,穿过了门廊……一颗心骤然狂跳不已,这样的风雨夜,到底藏匿了什么!r
阿九定定地望着门口,一只金簪被紧紧握在手中。r
门被推开,灌进冷风,吹动着纱幔,像一张招魂的幡。r
一个男子的身影笼在黑暗中,借着如豆的灯光,阿九的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不觉双腿打颤,竟瘫软在木椅上。r
“原想着你睡下了,才不让通传的,竟不想把你吓成这样,”阮祈珏抬脚迈入屋内,笑着说,“平日里,胆子倒是大,看来也不过是纸老虎,一戳就破。”r
“殿下深夜来此就只为取笑奴婢嘛!”阿九惊魂未定,说话都提不起劲。r
“都下去吧,别叫人伺候了,本王今夜宿在这儿。”r
祈珏对着暗处的人影抬声道,见阿九不得动弹,只得自己掩了门。r
阿九欲打趣几句,却见祈珏登时变了脸色,一把冲到窗前,扣了三声窗楞,又低低吼道:“快,打热水!”r
阿九深知事关重大,也顾不得许多,正欲出屋,又被祈珏一把抓住。r
“你亲手做,莫让任何人知晓!”r
那双暴戾阴骘的眼,阿九又怎能不懂——若泄露分毫,今夜淌血的,便是她青九了。只是这只冰凉彻骨的手攥着自己的腕,她突然觉得心疼,许是因着被梦魇中那个陌生的自己所吓,此刻,她只想好好打一盆热水,暖暖这双手。r
“阿九明白的。”r
阿九甫出屋,倏地就从窗外掠进一抹黑影,虽矫健,却在落地时踉跄着跪倒:“殿下恕罪,承影护驾来迟。”r
“快起来,伤势如何?”祈珏关切之余,仍是震怒,“哼,竟连皇城都敢下手,看来京里的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凶险许多……倒不是取我性命而来,不知打得什么算盘!”r
“殿下您也伤了!”承影看着玄色蟒袍破了右侧衣袖,有暗红血迹顺着指骨蜿蜒而下,惊惧异常,毫无血色的一张脸更又灰白了几分。r
“无碍,皮肉之伤而已,”祈珏似无感,只命承影上塌,三两下撕了他的衣袍,查验伤口。r
“殿下,这样大的事,为何不立即禀了皇上!”承影向来不敢丝毫违拗祁珏,只是一想到今夜自己若是来迟一步,不由方寸大乱。r
“哼,遇刺?!你知我知,可还有谁见?!”靖王冷冷瞥了一眼承影,“你且等着看吧,有人既设下这个局,正请君入瓮呢,只可惜我阮祁珏恕难从命!”r
“殿下,这里……”承影忍痛,愈发着急殿下安全。r
“她不敢!”r
“可是……”r
“她身上还有太多未解之谜,我只有近身收着,反倒才是最安全的。”祈珏飞快地处理着伤口,一道盈尺的刀伤贯胸而下,好在伤口不深,只是失血过多,需要静养一段时日了。r
“探子回报,倒是未查出什么问题……”r
“哼,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严丝合缝我才觉得蹊跷,”祈珏忙摁住又在渗血的伤口,一面冷冷道,“先是那栀子,再到云韶,即便是巧合,她也占了太多运数……怕只怕,她大约连我母妃的闺名也都已知晓,那几株栀子,便是立府之初为悼念亡母而栽。”r
“殿下……”承影看着他一时感伤,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一分神,又牵动伤口,吁呼呼直喊疼。r
“我母妃姓白,单名一个栀字,初时父皇爱得紧,每逢花期,日日送新摘的栀子进宫,后来,没了栀子,连父皇也很少来……那时我太小,看着母妃夜夜垂泪,便偷跑出去央宫人帮我摘那栀子,可她们都不敢,只会跪,跪了一地,说皇后娘娘嫌白花不吉利,不许人再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