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携了她的手,缓缓走下楼去,一如多情公子,体贴温柔,她在他身后,眼波流转,梨涡浅笑,好一双壁人。r
空了的楼阁愈发沉默,二楼的木门被风吹过,自开自阖,哪里还有适才那陌生男子的踪影?!r
连试探,都这般小心谨慎。r
阿九亦步亦趋地跟着,再没有了来时路。r
“你可喜欢这里?”靖王沉声问着,并不回身。r
阿九心下不由一紧,面上依旧甜甜笑了:“殿下为何这样问?”r
“看你与这株堰虹丹桂倒是有缘,你若喜欢,本王就将这木樨楼指给你罢了,只是此地甚是荒僻,怕你不肯住。”r
阿九忙挣开了手,颤颤然跪了:“奴婢惶恐,不敢逾矩。”r
靖王倒像是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似的,一转身,直将阿九从地上捞了起来。r
“有什么好跪的,你只说你喜不喜欢,”靖王见阿九怯怯的样子,柔声道,“你就这么怕我?!我可还记得那日你与承影打嘴仗,可是半点儿不肯服软的,我喜欢那样的你,活生生的你,这府里已经关了太多的假人,我不希望你也变成那样……”r
他不再自称本王,他对她说,“我”。阿九愣愣的听着,她觉得她的心,开始在胸腔里活生生地跳了。r
“那日你唤我公子大人时,我便很想对你说,我叫阮祈珏,一如寻常人家,我也时常在想,若我们在市井郊野遇见,你撞上来,是不会跪的,顶多一句‘小女莽撞,冒犯了公子,多有得罪。’我便可以深鞠一躬,道一声‘在下阮祈珏,幸会幸会。’呵,是否轻浮了?!”他拈起兰花指,仿效羞怯的女子,捏着清朗朗的声音做戏一般,自己倒是先笑了起来。r
他背缚着手走过阿九身,笑过之后,反倒郁郁,“我姓阮,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我也只能变成这样的人,所以,很多事情请你不要放在心上。”r
“今日,我也只问你,可喜欢这木樨楼?”r
他望着她,用情郎的眼,她的心仿佛被扎得千疮百孔,血肉模糊成一片,“阮祈珏”这三个字,终于抽走了她仅有的气力,“喜欢,我很喜欢的。”r
“那好,择日你搬过来就是,与赤珠同住归燕阁总不是长久之计,她是个好性子的,你可别给带了去,白白便宜承影那小子。”r
“你只会取笑我……”r
阿九笑了,眉眼一弯,那颗忍了许久的泪还是滚落,祈珏抬手擦着她的脸,指尖如那夜一般温暖,两个人相顾无言,剩下了长久的静默。r
一日,殿下不在府中,王妃置下一桌家宴,就设在照影池旁的凉亭里。靖王除去一个正妃,底下不过两个孺人,比起其他皇子,府内自是冷清了许多。况且他的性子,向来不肯在儿女情长上下功夫的,姬妾之间,倒也还算和睦。r
既是家宴,人少总缺了点兴致,李孺人便提议,邀赤珠青九同来,王妃未语,一手揭了茶盖,略点了头,算是允了。r
阿九正帮着赤珠打理归燕阁里的两株菊花,殿下新赏的,名唤白玉珠帘,说是宫里头御赐的外来种,极是难得,只是现下跟在赤珠身边的,不过一个双髻小丫头,哪里懂得这些,赤珠更是个不闻不问的主,倒是心疼坏了阿九,直骂着牛嚼牡丹暴殄天物,索性操了剪刀,亲自上阵。r
不多时,玉茗来请了她们二人同去,甫一站定,就见淳姑姑领着云韶堂歌舞姬妾一并也来了。r
王妃笑着,却并不看赤珠青九,只请了淳姑姑上座,又对两位孺人含笑道:“殿下今日不在,咱们几个姐妹也好放开了乐一乐,平素就只拣殿下喜欢的听,这回你们只管说,淳姑姑在此,不怕没那好玩好听的,云韶堂里的姑娘,哪一个没非凡手段?!”r
李孺人出身将门,出嫁前也是弯弓射箭,如男儿一般直来直往的性子,见王妃这般处事,想着她二人也是被自己邀来的,倒是自讨了没趣,心下更是对王妃又添几分恨意。r
莫芳淳更是不敢怠慢,退了数步,朝着王妃恭恭敬敬拜了下去:“下官治下无方,请娘娘责罚。”r
“淳姑姑说的哪里的话,这要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本妃专断,眼里容不得人呢,还不快快请起,”王妃扶着淳姑姑的肘,就差声泪俱下,“姑姑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本妃的心意难道还不清楚吗,姑姑调教的人能入得了殿下的眼,那是云韶堂的福分,也是本宫的福分,有姑姑看顾,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