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区区二十板子，真可见是平日里娇生惯养的了。”r
看清了，也听清了，呵，可惜太迟，堂堂靖王妃，又岂她能够这样直视的？！是否又要挨打了呢……r
绯衣上的团花，金线所绣，被长乐宫里那过于耀眼的火烛一照，模糊成金光一簇，这簇光华缓缓靠近，阿九伏地，抬头就这虚弱却冰凉地看着。r
“这样也好，容易记得牢一些，”隔了三五步，王妃便收了脚，“光你自己记下了可不够啊，还得提醒提醒你的好姐妹，青谷。”r
阿九蹙眉，终于还是还了，她知道了多少？r
王妃见青九不语，柔声又问道：“你可知她病了，还病得不轻呢。”r
“奴婢……”阿九一咬唇，原本凝合的伤口又蹦开，满嘴的血腥，“奴婢不知。”r
“本妃让你想好了再回答，”王妃抚着腕上的一只琉璃镯，不疾不徐道，“要是这二十板子还没能让你想起来，本妃可以打到你想起来为止。”r
阿九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想来这王妃到底还是忌惮了王爷三分，若非如此，杀一个舞姬，何苦要这样寻借口。r
“娘娘饶命！”阿九拼着一口气，又磕了头，胡搅蛮缠着，“今儿午后，大家伙儿都瞧见青谷一路跑着进得了木樨楼，被秦嬷嬷带走时也是欢蹦乱跳的，这个殿下身边的承影能作证，哪里有半点生病的样子，阿九是不会妄言的。”r
有风，穿堂经过，撼动着投在墙上淡漠的人影惶惶而动。r
一阵慑人的死寂，似王妃眼下浓重的阴影，似阿九身上未干的血，敌对的，焦灼的死寂，藏着一触即发的暴戾。r
“呵，好吧，很好，”那一条天青色的帕子穿过了琉璃镯，王妃把玩着，像是兴致盎然，“来人，把东西拿上来。”r
官窑烧出的上等白瓷，只有半个胭脂盒大小，不盈一握，顶盖上踞着只虎，指节长短，精巧至极。r
“路是你自己要走的，本妃给了你机会选，”她轻巧地拈起那只白虎，尾指不自觉勾起一个弧度，柔美又妖娆，道不出的风情万种，“赏你的。”r
自有女婢两旁而出，擒了阿九，一个强撬开了嘴，一个顺势就灌进了那白瓷盒中的药丸，行云流水的动作，莫说是挣扎，就是连思索也来不及了。r
阿九颓然被放开，按住了脖颈止不住地咳，只是那药已滚落腹中。r
“此物名唤相思，多好的名字，你会喜欢的，”看着阿九惊恐的样子，王妃莞尔，“秦嬷嬷，你告诉她，这相思的妙处。”r
堂上立柱的影子覆上了秦嬷嬷，那一张丘壑的脸，犹如修罗一般。r
“相思，呵，这可是绝世的宝贝啊，”冷冷一讪，却是掩盖不住的兴奋，“一月服用一丸，肤若凝脂，肌肉生香，最最可贵，是能免去那月事之苦。曾闻相思传自乌真后宫，有宠妃恐怀胎十月，盛宠难再，便调配了相思一药，永葆青春不说，那皇帝哪里还有离得了她的一日？！”r
阿九切齿，这阴毒之物，当真是要断子绝孙，那乌真早早便亡国，怕也是从里头先烂起来的，呵，却还留了这样的祸患。r
“嬷嬷还忘提了一条，‘此物最相思’可是大有深意的，”王妃粲然一笑，细细又将盖子盖回，“这盒中还有两丸，你且收了，用不用在你，呵，只是怕到时你也要跪着来求本妃赏赐此物了。”r
她谢恩，昂起的头颅贴上冰凉的地，面上爬过溽热的两行泪，顷刻，被这深夜掠走仅有的微薄的温度，如一条冰冷滑腻的蛇，在尘埃中，她失声而笑，三个月，足矣，让断骨重生，让蚍蜉复死，让阿九做完她的事。r
醒来，觉得干渴难耐，有人递来温热的水，她就着一饮而尽，却是杯水车薪，那热度，似从脚底一路烧至发尾，炙干她最后一滴水分。r
朦胧中，听见有人唤自己，她挣扎着睁眼，那光怪陆离的无着无落的深渊似从身边呼啸而逝。r
“可算是醒了！”宝钏一屁股坐上矮凳，连日不眠不休，累倒不说，吓也给吓坏了，“唉，果真是‘阿九’比‘九姑娘’好使得多，看吧，一唤‘阿九’可不就醒了！”r
“看你这张嘴是越发没遮没拦了，欺负九姑娘好性子，”宝簪在一旁奉茶，口里随骂着宝钏，可也是松了一口气，“还不快端药去！”r
伤了两股，阿九只得侧躺，也不知昏睡了多久，全身骨头架子似要散开，待神智清明，头一件事便是想要不要请给法师看一眼，她这木樨楼究竟是犯了哪路神仙，在这床上躺过的，无一不遭血光之灾。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