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杖毙了岂不驳了王爷颜面？！”红唇绽出一个嫣然巧笑，美艳至极，“二十大板，长长教训罢了，本妃不是不能容人，只是这王府，非得肃一肃风气不可了，没得教你们一个个带坏了主子！”r
“娘娘……”人被带了下去，可秦嬷嬷却似乎还不尽兴，“娘娘仁慈，可恕老奴多嘴，娘娘您千万记得沈茜那个贱婢……”r
“住口！”r
咔——r
她的指甲终于断裂在那繁复的纹路之中，所有的愤怒终将寻回它们的出口，就如同她那个软弱又无能的母亲，堂堂的一品诰命夫人，端庄了一世，也憋屈了一世，都道相府女主菩萨心肠，可谁又能真没有半点儿脾气？！她母亲的愤怒，就是逼着女儿的心肠一点一点冷硬，临死前，也只有那怨毒的一句：男人是靠不住的，只有孩子，你的孩子要成为唯一的孩子！r
沈茜？！哼，若不是那一碟蜜饯，她甚至都未能察觉这个小贱货的异样，肚子争气又怎样，这靖王府里的主母，可不是她的母亲！r
满头珠翠，巧笑焉兮的一张脸在她面前晃动着，似沈茜，又似青九，狰狞的笑，唇间似有红信吐纳，从眼眶里滚出鲜红的血，却依然还在笑，三分妩媚七分嘲弄，在那眉心，仿佛开出一朵西番莲，吐露她最不愿提及的恐惧。r
那朵莲，幻化成另一个女子的模样。r
青谷！r
她一个寒颤猛然惊醒，终于一点点寻回清明，那双眼眸，过于黑白分明，冷冷如寒潭。r
“秦嬷嬷，你说那青谷是由承影救回？”r
“禀娘娘，正是，”秦嬷嬷面露难色，忙又解释，“因是殿下身边的人，老奴也不敢强抢，只得由了他去。”r
“本妃不是在怨你，”王妃皱了眉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只是一件事务必弄清楚，这承影是受了谁的意？”r
“娘娘是指??”秦嬷嬷一骇，忙住了口，细细寻思着，倒越想越对，“老奴去木樨楼拿人，青九原也是推搪了一番……后来老奴也着人问过，那青九确未央承影插手青谷一事，倒似是与这丫头生了罅隙，巴不得云绍堂处置了。”r
不是青九，莫非是承影擅自做主？若是殿下呢……又是何时勾搭上的！她的心不免又是一阵烦躁，一张纸揉皱了，就永远也无法再摊平，更何况这个男人带给她的，只有一次胜过一次的折辱，搓揉得多了，有的纸变成了百炼钢，有的纸，却依然还是纸，用最脆弱的边缘化成利刃，反击，然后拼一个千疮百孔。r
“现在这丫头在哪里！”r
“银安殿西侧新收拾的一间厢房……”r
“哼，不是说她也得了时疫嘛？！”王妃冷笑，那艳若蔷薇的红唇中闷闷地吐出一句，“把青九拖上来。”r
阿九从来没有像这样强烈的感觉，她想要舞，也许只要一方舞茵，她就能长久的快乐下去。r
十杖之后，那粘皮带肉的响动似乎再与自己无关了，汗珠滚入眼中，初时还觉得酸辣，闭了眼紧咬牙关，而后也并无多甚难耐，大约是连闭眼的力气也已用尽，只觉周遭茫茫一片，分不清是犬吠还是捣衣声声，一双手枕在头脸下，紧扣着寸许厚的木凳，因下了死力，指节突起根骨分明，冥冥中耳边就响起师傅的训斥，一双手若是粗了，光有张好看的脸面，那也是个绣花枕头稻草心。r
她习舞，但为君心，她苦练，仅遵师命。r
她以为她的舞，只是为了证明她还有利用的价值，就如同十一，他学的那些杀人的手段，像他们这样的人，既有命活下来，那总是得学点什么的。r
然而此刻，当蚀骨的疼痛剥离了灵肉的时候，她仅有的那点儿混沌的意识，不是苦乐悲喜的过往，亦不是求而不得的种种，只是，一曲。r
扬枹兮拊鼓。r
縆瑟兮交鼓。r
援玉枹兮击鸣鼓。r
青白的指节颤抖着，不，那不是颤抖，而是在和一支曲。r
九歌·礼魂，传歌作乐，急疾击鼓，以称神意。r
庄肃或者雍容，恢宏或者激越，欢愉或者悲怆，都已经不重要，她不在歌，亦不在舞，而是化作盛放的花，传递于众人之手，在密集的鼓点中，翻飞，从一只手，辗转到另一只，身在此中悲喜，却又游离红尘之外，春兰秋菊，直到终古。r
她随那猎猎的风，跃至最高处，一伸手，仿若便能触及星辰，薄凉的气息如指尖，轻触双睑，似低语，呢喃耳边……突然当空一场冷雨，打得幻境终成空。她的心猛然皱缩成一团，似三魂七魄狠狠撞回了那张残破的躯体之中，剜心销骨一般火辣辣地疼起来，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也终于看清了堂上的女子。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