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玹醒来，大约是饿了，黑暗里，他似乎看见了阿玹扁扁小嘴，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r
他从袖中摸出一枚小核桃，塞进了阿玹嘴里，这一招，可以让他老实好一会儿了。r
只是阿玹对那枚硬邦邦没有一点儿味道的核桃失去了兴趣，硬挤到他的前头，也要看一看缝隙之外的美景。r
两颗小脑袋就那样上下叠着，一线的光影中，只有光怪陆离的人与物，所有的一切，开始变得狰狞而可怖。r
他就是在一道缝中，看见了那样的一双手，白皙修长，圆润无节，如春葱，似玉管……彼时，他并不懂得这些关于女人手指的美好字句，只知道，美，很美的一双手，甚至因此在隔了多年之后，他开始不断得质疑，这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自己的臆想……记忆里，那双美丽的手，托起了金樽，送到了母妃唇边。r
形如枯槁的一张脸，被那双莹白的手一衬，愈发显出触目惊心的颓败。他的心下一紧，母妃丰润的样子，似乎再也记不起来了。r
后来，他只记得蒙上了阿玹的双眼，却忘记了，闭上自己的眼。r
于是，就那样眼睁睁看着母妃如濒死的鱼，在塌上挣扎，怎样的痛苦，怎样的丑陋，怎样的扭曲，一幕幕，他直看进了心里，变成了他体内的一只梦魇，在每个虚弱的夜晚，复苏，重演。r
他试图记起母妃最后的言语，却永远只是徒劳，没有任何关于声音的回忆，那天夜里的种种，始终如同哑剧一般在上演，一遍遍，除了那一串的脚步声，甚至连母妃的嘶吼都没有听见，仿佛，他只在衣柜中，睁开了那双清泠泠的眼，而隔绝了其余五感。r
今夜，那只魇又在作祟。r
暖阁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半片光华泄了进来，片刻，门又被合上，屋子重归无底的黑暗。r
脚步声，他又听见了脚步声。r
身子止不住瑟瑟地抖，似乎那香樟木的衣柜散发出迷离的气息，又将他重重包裹，他不知道他到底在怕什么，是那宫装的美妇，还是母妃的魂魄，亦或者，是眼前飘渺的人影……r
直到，一只手纠缠上来。r
柔软的，润泽的，滑腻的。他想要拒绝，而身体却因为贪恋那一点点的温暖，而本能地攥住了。r
“别喝了……”r
他的怀里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柔软的衣物，猛然，他的耳旁如惊雷炸响。r
“别喝！”r
是了，那是母妃，最后的呵斥。r
失去的记忆在这一刻悉数复活，渴极的阿玹，趴在母妃的身侧，抓起那金樽就要往嘴里送，是母妃，是那个他以为已经死掉了的母妃，突然怒目圆瞪，挥动着手臂，狠狠打了阿玹一巴掌，阿玹应声滚下了床榻，开始嚎啕大哭。r
大概是这一巴掌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在阿玹的哭声里，她就这样咽气了，张着突兀的那双眼，怨毒而阴冷。r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酒香，甘洌的味道直到宫人殓尸都不曾散去。r
许多年以后，他在宫里的家宴上，才知道，这酒名唤忘忧。r
他想起来了，左胸空掉的那一处，然后像是终于被填埋上了，只是最先恢复知觉的，唯有疼痛，痛得他直坠梦魇。r
阿九叹了口气，想起身点灯，却因被他牢牢攥着手而不得动作，只好也在他身侧，安静地坐下，为了让他睡得舒服一些，她不得不坐得笔挺，好将他的头，抵在自己肩上。r
承影说，殿下在宫里跪了许久，回府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王妃和孺人们来劝过，结果都被殿下给骂了出来，然后就再没有人敢进来了。r
阿九觉得奇怪，凭什么认定她就敢呢？！r
不，大概不是觉得她敢，而只是因为，府里上下，惟有她的命，最不值钱吧。r
她笑着，又挺了挺腰。r
冰冷的一只手，偷走了她所有的温度，却一点儿也没有被捂热。阿九一咬牙，解开了衣襟，将那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之上。r
一下，两下，三下……是心脏，活着的一颗心脏。r
最真实的搏动一下下透过他的指尖，渐渐将他唤醒。掌心那只坚挺而柔滑的乳，激得他狂躁。r
“谁准你进来的！”r
他并没有给她忏悔的时间，她的衣物片刻就毁在了他手中，狠狠地，她便被拉扯到了塌上，压在了他的身下。r
他却在面颊相触的那一刻，濡湿着，冰凉着，分不清是谁的泪。牵扯出背心的疼痛，直抵天灵盖，他的暴怒被消散了不少。r
只是身下的女人并没有停顿，一双手如灵蛇一般，从袖管中逐渐探入。r
他突然变得温顺而乖觉，任由她一层层剥去了自己的衣裳，她做得小心翼翼，不敢触碰自己的伤口，一举一动里，甚至没有半分情欲的色彩。r
“冷吗？抱着我，就不那么冷了。”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