辚辚的车辙碾轧过清晨的朱雀大街,在几声犬吠中,显得悠长而寂寞。r
阿九挑开帘子,昆仑骑马走在斜前方,那匹枣红色的年轻牝马,就如昆仑一般,步子迈得沉稳而笔直,仿佛天塌下来,也是不需慌张的一件事。r
“看得这样投入,你就不怕我吃醋?!”r
祈珏硬挤了脑袋在窗前,察觉阿九正盯着昆仑目不转睛,忍不住坏坏地黑了脸。r
“什么?昆仑?!你同他怎么能一样!”不一样的,那个人永远是那个人,昆仑会是她的昆仑,而你,就只是你。r
“昆仑,他是我的,从头发到脚趾头,都是我的,我不会让他离开我半刻!”r
“那我呢!”祈珏对这个答案甚为不满,仿佛预见从今往后,他二人所有的独处,都要带上这么个铁塔般抢戏的男人!r
“你?!”阿九睨了一眼,甩了帘子言之凿凿,“你是用来困觉的。”r
祈珏的心肝,一时就碎得成了饺子馅。r
“那青谷呢?有算你的什么人?”r
“妹妹,如果我有父母姊妹,如果我有家,那么家里就会有青谷一样的妹妹。”r
“走之前,你不去看看她吗?”r
“呵,承影照顾着她,我还有什么不放心……再说,她最怕离别的一个人,哭起来,就都别想走了。”r
阿九懒懒地不愿再说,关于青谷,她至今仍无法向她解释靖王的事,相见不如不见吧。r
久负大恩逼成仇——祈珏并未说出口,他知道,就算他说了,她也是听不进去的。r
待日头偏高,车子也已出了城郊,承影择了处干净的茶肆稍作休息。r
阿九诧异,出门前那浩浩荡荡的队伍,都去了哪里?!r
“仪仗队而已,他们走官道,我们走小路,”祈珏看着阿九一脸好奇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一会儿把衣服都换了,咱们轻车简从。”r
“哦——”阿九这才恍然大悟,用胳膊肘捅了捅祈珏,“原来是狡兔三窟啊,像你这样老奸巨猾的,肯定不止一队仪仗,放了不少人手出去假扮你吧!”r
祈珏扒开车门径自下车,一脸黑线再不愿搭理阿九。r
此处去京郊不过半日脚程,多有王孙公子骑马游乐,那茶肆的老板对这些个雍容华贵的公子哥还有做了男装打扮的娇俏女子,也是见怪不怪,伺候应承殷勤谨慎,不多言不多问,颇知进退。r
“老人家,生意可好?”祈珏用完饭,自用那粗碗斟了茶,与老板话起家常。r
“唉,天渐凉,这道上哪里还有什么人走动,”老汉叹着气,絮絮谈着,“只强撑着勉强度日罢了。”r
“可有打河间府过来的乡邻?”r
“这个倒是没有留意,”老汉不解其意,只低头细细寻思着半刻,答道,“我这里并不是往京城的必经之路,有时三五天也不见着人影,来的多半是京城里出来的,偶尔来个外乡人,也并不在意是打哪里来。”r
祈珏含笑致谢,只是心头隐隐的不安并未因此有丝毫减轻,户部勘灾,沣水、大清河断流之处,灾者十余区,饥民入册者数万。这并不是一个特别严重的旱灾,河间府的义仓也完全能够满足受灾民众,然而,今夏少雨,李孺人的家信中甚至提及故园周遭,沣水深不盈尺,若连沣南都是这样的窘境,那么整个河间府又岂止数万灾民?!r
祈珏顺着那条土路一眼望到尽头,一阵清风簌簌而过,卷带起漫天黄沙,扑打着茶肆外的桌椅一层灰黄,朗朗晴日下的大奕京都,分外安逸堕怠。r
然而,风沙仿佛就刮进了他的心头,浮上眉宇的皆是忧心。然而晃在眼前的,只有一双带笑的眼,狭长的眉没入鬓角,却有着少年的英气,他总觉得她算不上多美,也不知在美女人员的云韶堂里,她是用了什么手段,能够让他这样念念不忘。r
“河间府离京城不足半月车程,若是有流民,这个时候也该有动静了。”r
阿九看他郁郁,忍不住插嘴。祈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际,只是笑着,并不再有话。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