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懂人话吗！我不想再见到你，哼，他调教出来的人，就这样的没规矩吗。”r
祈珏不知是老妇，仍旧恶语相对。r
“哎呀，年纪轻轻的脾气倒不小，还病着呢，生什么气！”老妇佯怒，将药直直往祈珏的怀中一塞，“快，把药喝了！”r
祈珏何时受过如此的待遇，全天下，除了皇帝，大概再没人敢这样同他说话，即便是皇帝，也绝少呵斥，一时竟不知所措，只得乖乖把汤药一滴不剩地咽下。r
“我同老汉啊，半截子买黄土的人了，一样也吵，吵没啥，就是戳心窝子的话别说，”老妇没有要走的意思，反倒坐在了草堆上，努力开解这个“不懂事”的年轻人，“你媳妇是真心待你，她是个会疼人的，你能娶到，是你多大的福气，知足吧。人天才亮就跟着老头子去镇子，走了一天回来气都没喘匀就给你熬药了，这山路，哪里是个女人家该走的！老头子还说啊，为了给你抓药，人把陪嫁的金簪都给当了，我说啊，将来你要手头宽裕了，一定得记得把它再赎回来，就算是赎不会来了，也给你媳妇买个差不多点的，那可是嫁妆呢，怎么能说当就当……”r
老妇的话在他听来愈发觉得讽刺，偏过头去，阴晴不定的脸上只有深重的戾气，“真心”为何物？他不懂，也不需要！r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可我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夜深露重，阿九原打算待祈珏睡下再回屋，围着院子晃荡了几圈才发现四殿下小朋友依然精神抖擞，可她已经累极，甚至连话都懒得同他说，“你要是不喜欢，就养好伤自己找地方住去！”r
祈珏被抢白地极为不甘心，可他那“会疼人”的小媳妇，已经自顾倒头睡去，连回嘴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因为生气，他并没有注意阿九的异样。r
这一觉，竟睡到了日上中天。r
阿九动了动酸软的胳膊，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正赖着床，就听得阮祈珏在她的耳旁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你中毒了？！”r
她顿时就被吓出了个激灵，若是日日清醒时都必须以这样的惊悚为开始，那么她阿九的小心脏估计再活蹦乱跳不了多久了。r
“别又想糊弄过去，昨夜你昏迷不醒，我探了你的脉……”祈珏愣是将一身粗布衣衫穿出了蟒袍的威仪气度，端着架子坐在床边，“是他给你下的？！只为了钳制你？！”r
不知怎的，阿九觉得今日祈珏心情似乎大好，她懒懒翻了个身，将头脸埋进稻草堆里，狠狠吸着那被阳光曝晒过的味道。r
“不管什么毒，我都可以帮你解的……”祈珏攥紧了手心，伤口在隐隐作痛，他不知自己是着了怎样的魔，是的，他在乞求，乞求一个只有背叛与不忠的女人。r
几不可闻的一句话却如钟鼓，敲打在心头，再伪装成无所谓的心，在这一刻崩塌了，她知道，这大概会是他们唯一可能转圜的机会了。r
“阿珏，我叫阮牧九，”闷闷的话语拢在稻草之中，掩盖了浓重的鼻音，眼角有一滴泪水，悄然滑落，“这是他给我的名字，还有，姓氏。”r
她终于还是放弃了祈珏伸出的手，断然转身，割裂最后的一点儿希望。漫长的光阴里，两个人一坐一卧，只有各自的情愫分隔开时空，消融所有。r
“从今往后，不许再叫我阿珏。”r
她依然趴在草垛上，埋头微微颔首，也不知他看见了没有。r
隔了七八日后，祈珏已初步恢复行为能力，然而，更大的悲剧就从此拉开了序幕。r
“阿牛啊，你说你这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一碰到手里的活就笨成这样了呢！”r
摞好了的柴火在祈珏的帮助之下，应声而散，婆婆手中的笤帚准确无误的落下，可怜祈珏，对了，此刻他叫阿牛，那点自尊心也跟着碎了一地。r
“那……那我跟着捡果子去……”r
阿牛是个要强而勤快的好孩子，可是婆婆不会因此而有丝毫感动：“快算了，就你摘的那些个，不是半生不熟，就是烂过头，拿到镇上哪里还卖得出价钱！”r
“那我擦玉米棒子去……”r
“放着我来！”r
“那我淘米。”r
“别，放着我来！”r
“那我……”r
“都给我住手，放着我来！”r
笤帚飞快的扫过手背，阿牛只得两眼泪汪汪退到了一旁，自从病患的优待逐步减少之后，“干吃饭的”烙印也就刻上了他的脑门。r
当然，还有火上浇油的。r
“婆婆，我回来了！”阿九揽着洗衣篓子，双手通红，“洗完了，今天日头好，我都给晾在这院子里吧。”r
“好嘞，还是我闺女能干。”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