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这驾休奴,她想起了什么人。酒不离手,剑气如霜。他留下一尾白鸢,每日三次栖在她珠帘,探着美丽的长颈,瞧她安好。还有一只高额吊睛的白猫,脾气暴躁,凶猛异常。r
她拾起鸢雪每日落下的华羽,已经满了一匣子。阿亡以日食一牛的食量,这半年来身量长的惊人。r
可那说好伤愈就归的人,还没回来。她平日并不太记挂他,但此时此刻不由得担心起他的伤势来。半点音信也无,难道是重伤难愈?r
她曾纳闷,这中原汉土,无人功高到能伤他。r
可不知不觉间,路征家也有了一个,和他那么像。r
这时她才察觉出,自己走神的时间貌似太长。对面那人正饱含深意的看她,他向来从她眼神的末梢,便能读到她心底的念头。r
路征于是收了凝视,只道,“天不好,就留下吧。”r
飔然望向窗外,微光昏黄,宁静已极。他说天不好。未几,宁静就被狂声撕裂。起风了,飞沙走石,掩天盖日。远空腥红,巍巍将倾。天与地间一片玄黄之色,如神堕九霄,其血森森。r
少时也曾见识过这般的沙暴,后院的那间小屋子,门窗俱是破裂的,全不遮风。拳头大的石子被掀飞起来,如一支进攻之兵,让她无处躲藏。她再不信一处屋檐便是庇护。经历过了那些残败破损,她变得只信自己双手,埋住头,才能躲开石子;只信自己双脚,跑的开,才能甩掉危险。r
一块流石击中西墙,她心跳骤然停止。r
手里攥了一条很白的丝帕,滑如涓水,轻如鸿毛。这丝帕无甚特别。她一直留着它。有时在一日之末,她倦躺孤榻,惊惧或惶然时,就将它覆在脸上。魑魅魍魉,影影绰绰,什么也在她双眸前流过。r
她听着夜来风雨声,就心痒痒的想象着躯体的冰冷,四肢的麻木。好像她安躺于一处墓穴,就无畏外世纷纷扰扰。r
死。r
好像那并不是生的反面,而是生至绚烂升天之时,难以避免的最美回落,无可逆转的幻灭结局。r
她为了一个蹊跷的驾休奴而想留下刺探,却在天地动摇时,先乱心神。r
天黑日昏,大厦将倾。r
可他这么沉稳安宁,无畏无惧。r
黑暗中他双瞳闪着迎风而舞的勇敢,热烈到她险些怀疑。或许,他只是有间大且稳固的房子。r
他亲吻了她的唇角,语声轻逸,“天象如此,只有一件事可做。”r
远了他近半月,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那么想他。如今见着了,她又那么舒服。她将白帕覆在自己脸上,“如果这时死了,也很好。”r
“程飔然。”r
她只随意的一句话,这人就连名带姓的叫她。她没有搭理。r
他又叫她,双手搁在她两颊上,“程飔然,你看着我。”r
白纱降下,只露出她一对躲闪的眸子。r
他眼神发沉,“这种话,以后都不许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