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她不喝酒，就从不会说真心话吗？这人怎么怕成如此的？飔然先是心一凉，随即又难能抑制的回暖起来，直至想起许多从前的日子，沁甜无比。他要问的问题，这是第三次。人说事不过三，饶是她这般挑剔别扭的，也不会再说第三个不字了。r
他将玛瑙杯递到跟前。她接过，又撂下。“你倒是问啊。”r
到头来，她输了。见到他得意的神情，她懊恼的想以头捶地。这下可好，好像她急不可耐的送上门。r
他慢悠悠道：“在下所居崇仁坊，距皇城不远，景风门几步就到。日后姑娘在朝为官，若择近而居，想必方便许多。”r
她咆哮，“谁瞧上你的房子了？”r
“瞧上的是人，那就更好。”r
平素自谦的人显出自负来，如同大灰狼终于露出尾巴。不足为奇，懒得理他。r
飔然转目去看那酒，玛瑙杯中深金酒液有未淘清的酒曲浮出，纯白小团教她想起有一年曾见到的梅花。万木僵仆，梅英载吐 。她想，是否真有事物，能在一片灰败颓唐之间，独立开放，绚烂吐艳？r
若真有，那会是什么呢？有一个字，从舌根滑到舌尖，开阔之后的含一。她只不敢将它说出来。r
自负的男人在她耳边低语，吹得她一阵温痒，“再不说，就罚酒。”说完这话，吮她冰凉的颈子，咬的她肌肤盛开了朵朵红蔷。r
唉，不管怎么着都要这样。如果无论如何都会被欺负，有个名分倒好些。r
何况，她的复仇，有了他会方便许多。r
但她也只是在很久之后的回忆里，才硬生生补上这一折——做的所有事，都是有意而为。感动或爱之类的绪头，她老早就已戒除。r
不是的。r
那时她只是在脑子里过一幕幕的风景。她想起曾在路府的日子，想崇仁坊那处大宅子中十二根绑了幡旗的戟架，想那悬山式的屋顶，想曲颈向天歌的鸱尾，想她清清静静的西厢房，和暖茵褥，雕纹凭几。r
这番回去，想是不会住同一间厢房了……r
她也忆起那时每日无事，要么和棠儿讲讲话，要么在安静敞亮的地方读书写字。昔日看起来比命还重的青云之志，入宫作妃飞上枝头，现在望去，却不过是种消遣，偶尔的在心里滚一滚，仿佛只为告诉自己——人还活着，心还热着。r
夕阳西下，屋檐有燕还巢。r
而她等待一整天的人，也回到了她的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