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飔然本是极好胜的人，听得那一句“连姑娘们都没尝过的”，正是火大。再听他推说有毒，气不打一处来。她探身取了他的茶，仰脖饮尽。r
“倒要尝尝什么样的茶尖子，给你这个人尖子喝！”r
话音未落，她脸孔突然涨红，茶杯脱手坠地，捧胸咳嗽起来。路征见状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靠近过来。嗅到她呼出的酒气，才暗道不妙。她是半口酒便醉的人，这一盅下去，只怕要吹飘上天去。也不知那阴险老鸨掺了多少，本是喂他的，却错害了她家姑娘。r
连叹气的工夫都不到，她已经双眼朦胧的，钻进了他怀里。r
回忆突然翻涌，路征不知是该哭、该笑。r
两年前，仲夏夜晚，窗外传来的荷香四溢。她煮了一服四不像的“滋补汤剂”给他，兴致冲冲的坐下与他对酌。r
对酌……如今再说这两字，很是滑稽。r
他不知，想来她自己也不知，她一心想做个雅人，但对酌这等雅事，她是注定不能沾边的。r
程飔然不能饮酒，半口会醉，一滴也会醉。而她醉了，不耍酒疯，却会化身婴孩，黏黏的，抱住人不放手。r
两年前，她就这样，黏在了他胸前，像藤缠着树。头搁在他肩上，一对小手搂着他的腰，酡红的唇，喃喃而语。r
“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r
他呼吸被阻断，喉咙充肿，说不出话。略微低头，只见她乌黑的头顶，下面一个玲珑小巧的鼻尖儿，茕茕立着，孤廖可怜。她还在轻声念叨，温柔到酥骨。教人认不出，这是醒时尖酸刻薄的程飔然。r
“可我为什么要喜欢你？我喜欢的应该是宣、宣……”r
没有说完。他忍俊不禁，难为她，醉了还记得要避讳。r
“可我就是喜欢你了……我老在想，我走了，你怎么办……你的那未未未未婚妻，是、是我错了……你以后，跟谁在一起呢……你以后怎么办……”r
说着说着，她竟然流泪，都抹在了他胸前。他挣是挣不开的，只得伸出手去，轻轻摩挲她的背。r
“你瞧不起我做的药……你真的不懂什么意思吗……”r
他懂的，当然懂。r
这药，是藏头药。枸杞，茯苓，桂圆，乌梅，香附，王孙——苟富贵，无相忘。r
他柔声安慰她，“不走，就不会忘了。”r
从头到尾，他没有想让她入宫。为公，不同于宣铎的是，从第一面见起，他就知这冷风一般的少女会是个祸水。瞧她立志为乱后宫的样子，于国，于朝，于君主，他都不能助长这邪气歪风。r
为私……他也不知为私的是什么。r
但他现在环抱着她，那小小的身体，在他双臂间瑟缩、颤抖。他想让她的世界温暖起来，就像年夜时的她，安宁、愉快。r
她用力的点点头，“那就……就……不走了。”r
他满心欢喜的，拿这话当了真。之前费心的想，如何解释给她那真相。有她这一句醉话，便什么也解决了。r
可他错了，大错特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