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黄昏,飔然正是气闷,闻得有人叩门。开门走进一个瓜子脸杏黄衫的丫鬟,正是汀兰。她引着一个年青姑娘,那姑娘年龄还小,细眉秀颜,双眼是杏仁吊梢目,含了笑意,教人看着就心生愉悦;红唇自然嘟着,娇俏可亲。虽她年龄小,周身却透雅致高洁。容颜略施脂粉,身上衣着简素大方,竟全不是那想象中肤浅矫饰的有钱小姐。r
汀兰道,“这是沈家大姑娘,要在府上暂住半月。”r
飔然并不愉快,但对着人家沈姑娘诚挚的目光,不得已点了点头。想来也怪,既是路征的客,带来见她又是什么道理。r
沈姑娘却似瞧出了她的疑问,笑道,“是我听说相府如今另有一位客,才求汀兰引我来见的。若有唐突,还望姐姐不要见怪。”r
她口音中带了吴侬软调,如珠滑锦缎、润雨落湖,好听的紧。r
又道,“我单名一个凡字,姐姐叫我‘凡儿’便可。”r
飔然不免想,同是千金,可与这沈家小姐相比,她姐姐程绮韵简直粗俗不堪。一个生于盛京书香门第的学士府闺秀,可让这江南富商的掌上明珠给比下去了。r
她深吸一口气,定神,凝目。走上前去,因对方身量小,还低了头。r
“妹妹言重了。我在府中素无知己,可算有个年龄相仿的姐妹,又难得是这般的可人儿,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觉唐突?”r
话音一落,只见一班婢女个个眼睛瞪得像铜铃,如同大白天见到了鬼。r
飔然姑娘从来最是尖酸刻薄,眼里容不下人,连对丞相尚且不敬。如今她对沈凡温柔相待,和蔼可亲,叫她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r
路征虽年轻才俊但性子冷淡,许多年来是仰慕者众,入室者稀。因此这相府不比皇宫,女人不多,也少见脂粉争斗。难得见一回,叹为观止。r
飔然笑的如沐春风,转头问汀兰道:“凡儿妹妹住哪间房?盛京不比江南天气好,近来颇寒,我这的暖炉多了一个,若不嫌弃,妹妹就拿去用。”r
汀兰还惊得说不出话,沈凡带来的小丫头却伶俐,接过来道,“蒙飔然姑娘关心,我家姑娘每回来都住那一间,暖炉也总是那一个,不敢换。姑娘身子弱,烟火大的会咳嗽。”r
沈凡嗔怪,“胡说,我哪里这么矫情?”她柔声道,“傲气的是阁内那几株兰,你们又不是不知道。”r
一行人簇拥着沈凡走了。r
飔然很不是滋味。棠儿在一边,想开口评论句什么,被她横了一眼睛,不敢说了。这丫头也没好气,蹬蹬出门,回头叱道:“你可真英雄,只会跟我横!你既然也在乎,当初怎么不听我的,对他好些?”r
话撂下,人走了。r
只噎得飔然脸红一阵白一阵。这死丫头,居然说她在乎!她坐了一个时辰,思索如何反驳。r
竟没想出来。r
当晚她郁结非常,又闭门不出了一回。她打发棠儿去说身体不好,路征也无反应。想来东暖阁有位身子弱的,烟火大了会咳嗽。好,她是从来不咳嗽的。不咳嗽,就算不得大事,不值得留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