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书生额头涔出汗珠,用袖子抹抹,满心欢喜。“飞霜堂才冠天下,飞霜堂科举的第一,自然是天下第一。”r
女子点点头,虽不说,面容上的赞许之情亦明显。她尖细的指头在水袖下愈扣愈紧,直至微微颤抖,随即又松开。“若是头名,可要封官了。”信手提了帕子,为他擦汗,袖底香气寻寻,“朝廷肯扶寒门学子为头名,真真大快人心。再瞧瞧那翰林院,如今不过给钱拿官之地罢了。”r
她衷言叮嘱,“若是天下第一,可要替天行道。”r
“不敢忘。”r
时辰过了晌午,少年才恋恋不舍的离去。临走时,她惊讶的说,“你怎么长的这么高了?才一年功夫,比我高了这么多。”r
岳寅宇走远了,她才踱回窗边,凝眉细思起来。身后传来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你这么说,可叫那孩子沉心了。”r
“他不是孩子。如今中了头名,不日便要入朝为官,顶上乌纱一冠,可不就是大人。”她满面思虑,以岳寅宇的才华,当然不是头名也是三甲,如今真是头名。一切得来太过容易,她怕了。r
从来也是这样,输了,她不认输,想方设法再去搏;倒是赢了,才教她忐忑不已。“说起来,比我还大半岁。若是寻常百姓,不求功名不读书的,这年岁娶妻生子亦不为过。”r
那人将随身佩戴的酒壶取出,深饮一口。看向她,眼神意味深长,“我说的‘沉心’,正是这个。”r
她怔住。待听懂什么意思,倒不脸红,只发怒。“大叔,倒是谁,不求功名不读书的,一百年前就该娶妻生子了呢?”r
见她真心恼他,剑客干笑几声,消失不见了。r
她望着窗外黝黑夜空,叹息。天底下,真是各有各的忧愁,各有各的劫数。r
科举三甲很快各自封官,岳寅宇最高,封吏部尚书秘书丞,官阶列从五品。刘廷辉与孟炎次之,各封四门博士、户部计相,正七品。其余及第者,由上官鸿与陈庭之择优,分别入了吏部、礼部。r
统共中选不过十余人,阵势不大,因此太后那里也没有生事。r
这些年轻后生凭才而上,各显其能,一时间朝内赞不绝口,他们也渐渐立稳了脚跟。岳寅宇尤为出众,不久即晋升御史中丞,位列正五品,专理监察大臣廉政奉公之职。因他性子刚正不阿,在朝廷中时有树敌,但有皇帝与路相力保,仕途颇顺。r
岳中丞到任的第一桩大案,便是劾翰林院博士程贮时,收受贿赂,中饱私囊。r
宣铎将折子放下,对路征笑道:“瞧瞧,飞霜堂这就向翰林院开战了,才几月工夫呢。”r
“这罪名不是罗织,而是事实。”路征却觉事有蹊跷,“程贮时虽才名闻世,但在朝中实权毕竟轻微,如何第一个下刀的会是他?”r
“先打些苍蝇蚊子,再捉老虎。若搁别人,这叫政治世故。”宣铎也正有此想法,“可这孩子,全身上下没一根政治世故的筋,单是骨头硬。或是民间有人上报,也未可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