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短短几步,她心肠却绕了几千几万圈。r
然而,瞧他对她这呵护的姿态,信手拈来,熟稔自然,倒像已经对无数女人做了无数次。她心漏走了一个拍子。先生的话犹在耳边——他的“家”里,很难。r
他记得她的声音、她的体香,可见对她印象是深的。r
饶是深,能深多久呢?r
兀自思忖着,被他笑着打断:“瞧你眼珠子转个不停,在想什么?”r
飔然抿了唇,扬眉睇他。眼神毫无畏惧,亦不羞涩。r
“放我下来。”r
“可你受了伤。”他不松手,她不敢硬是挣扎开。他胸口这里很高,掉下去只怕要摔断脖子。r
“一点小伤,哪里就瘸了我呢,不劳你费心!”r
她语气十足酸冷,他不由皱了眉头,面色不悦,手臂遂松。她顺势落地,也不走,转头去寻方才掉落的食盒。老天保佑,食盒好好的,并未散。r
他见状眉宇稍松,“伤且不顾,却顾着吃,果然是个孩子。”他决意不计较她无礼,又问,“你究竟去哪里?陪你走便是。”r
飔然勉强点头,指了去飞霜堂的路。r
一瞬间,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r
“今晚巧的事还真多——我,也正是要去飞霜堂。”r
引狼入室。r
这四个字,还是当那三人落座小几两侧时,飔然才体会的清楚明白,追悔莫及。玉藻,侧影——而今她知侧影唤作“子辰”——对司马先生。这是双拳难敌四手的战役,先生如何能赢?r
事后几日,她追着先生问玉藻的名字。先生笑说,这可是天底下最大的讳,要避。r
经不住她死缠,老人以水作墨,在木桌上写下了两个字。r
宣铎。r
她唇微微动着,没有念出声。昭辉耀眼,似火九天,一阵晨风吹过,便将这字带走了。甚好,她已经藏在心里,不只淡淡挂念,更应细细算计。r
那夜宣铎亲自来探这“旧友”——她的先生——是应了侧影那句,上头每日都在思念您。r
她瞧的出,先生面上淡淡的,心下却欣喜不已。r
于是,怎样呢?是她日日的照顾先生,宣铎不过夜行来看望一回,所有好都是他占了去。r
她边备膳,边偷听他们谈话。r
如今天朝内不安,外需攘,然世间万马齐喑,朝中思命枯竭。愿以飞霜堂为贤池,汇集四海有志之士,以期明朝栋梁之才⋯⋯r
飔然将饭菜全摆在先生面前,而对面那两个,她只当看不见。她愈听愈怒,万马齐喑、思命枯竭,的确遗憾,可又是她的错么?为何要夺走她的先生、她的飞霜堂?r
那两人没有在意,先生却看不过去了,责怪的睇她,斥她无待客之道。r
飔然冷哼一声,收了剩余饭菜,道:“丢出去喂狗,也不给他们吃!”r
先生气的吹胡子瞪眼,急道:“然儿,你可知……”r
“怎么不知!”飔然抢道,转身看向宣铎,她一开始就知,此时不管不顾的冲口而出,“‘天子玉藻,十有二旒,前后邃延’。微服出宫,也请陛下将朝服褪的清利,玉饰不去,怕谁瞧不出么!”r
宣铎双目已是瞪的不能再圆,子辰兀自黑着脸,一副“我早告诉你”的面色。r
而先生呢,除了叹气,只再不发一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