飔然行至书房时,里面灯火辉明。r
路征自案上抬头,面容晦暗,看不清是何情绪。见她来,他搁了笔,淡淡道,“瞧,这便在写折子了。别怕你的香传不到紫禁城圣泽宫。”r
飔然笑笑,“我的小像,丞相也已传过去了罢。”r
当初在飞霜堂,她与先生立下的誓约是,她不入宫,他不出山。而若她违背誓言,入了宫,先生也就不必再守不出山的约,可以为宣铎和路征所用了。r
从一开始,他与她的利益就相同,实是没有理由不互相帮助。r
路征抬目,语气柔和,“不忙,小像一直在我这里。”r
飔然微微一动,双眸对上他的,却不想问下去。r
路征接着道:“先用墨中带的夹竹桃香引出陛下一些想念,再教他看见小像,忆起其人的容颜,即是水道渠成。”r
原来如此。r
“多谢丞相。”飔然含笑道。r
路征道,“还须你写一封亲笔信给司马先生,谢他一场师恩。凡事,正要有始有终。”r
飔然自觉这要求与说辞都颇怪,但细想想,也挑不出什么错的理来,于是点头允了,嘴上不忘顶他几句。“难道我还不知谢先生?要你提点,倒是骂我不识好歹。”r
路征点头,“正是骂你不识好歹。”r
飔然哈哈一笑,他以为她会难过不成。“这又随你骂,横竖伤不到我一块肉。”她催着他铺纸研墨,瞧他不紧不慢,心里急的很,还狠狠捏了好几下。无奈此人不但铁石心肠,也铁骨钢筋。面上看着是个俊秀文官、玉面郎君,皮肉却很结实,任她捏,他眼睛都不眨。r
好不容易纸笔摆好,飔然挤走路征,在他的位置落座下来,细细的写了这封信。r
听到窗外喜鹊跃上枝头,唱的欢畅。仿佛听到了冬去春来的声音,她两腮都绽了梨涡,笑靥如花。r
“怎么就高兴成这样。”r
他只是想着,并没有说出口。r
这被抢了书房正位的人,静静看她笑。他本是眉宇紧蹙,不知不觉间,却也跟着笑了起来。r
飔然本是笔尖极利落的人,不出半柱香工夫,这信就写完了。她等墨迹慢慢风干,重读这谢师的字句,读着读着双眸竟模糊。r
路征见她不对,刹住了笑,“怎么了?”这三个字是脱口而出的。头一次,他都没顾上要在心里三思。r
飔然垂了头,半晌才道,“先生一定会伤心。”她不似在答他,只不住的自言自语,“可我能怎么办呢?先生说入宫是埋没我,可大千世界,又有哪里高过皇宫?去哪里,却是不埋没我呢?”r
她将笔搁了,心绪杂乱。r
“若知道我不听他的话,还是入了宫,他定会伤透了心,会气我一辈子。”r
路征沉默。此刻他无话可插,只等她自己做决定。r
飔然将素宣折了,递给他。她的决定已做出,无论如何不会改,但还是愧疚,恨自己辜负先生一番教导。r
她一只脚跨出书房,听到路征在背后说话。r
“司马先生知道真相,一定不会怪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