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又去了老人的书摊子,平静的说,“那帕子我丢了。现在,我又不记得名字如何写了,怎么办呢?”r
老人有些诧异,但很快平复,慈爱笑道:“无妨。我再写与你便是。”r
程飔然摇摇头,“不要。”她不等老人邀请,自顾自的在书丛中流连。她闻到一股墨香,登时心旷神怡。r
她必须学会写更多的字,这能为她换来更多吃食。r
“我想会写这里的所有字,你能将这里的所有字都写在帕子上给我吗?”r
老人哑然失笑,“这自然是不能的。即便我有足够大的帕子,日夜不停的写,大概等到全部写完那时,你已长大嫁人了。”r
而这正中了飔然的下怀。r
她绽出像对棠儿那样的笑,甜声道:“那么就请先生一点点地,全部写给我罢,直到我长大嫁人为止。”r
飔然并不曾指望他会在那一刻便答应她的请求。连傻乎乎的棠儿都要在收下她的礼物后才成为她的食源,何况这个读过很多书、识得很多字的智者模样的白发老人。她所需的,不过是迈出这第一步。r
只要司马先生明了她的心意便可,她日后自会想出法子来,一步步得偿所愿。r
从很小时她便知,她想要什么,都需自己去争取。r
而不久后她则又知了一回至重要的道理——但凡她想要了什么,并下定决心去争去取了,便断然没有她争不到取不到的。r
连人既如此,何况事物乎?r
夕阳西下,老人收了书摊,拖着影子归家的身影未免沉重。飔然不知自己正是让他心重的来由,只盯住他蹒跚样子,觊觎着这人生第一只猎物。r
老人甫一转过街角,她便擦着墙边,轻快的跟了过去。跟了许久,绵延过许多饿殍遍地的市集,面前便现了一处极静谧的院落。有青苔并不见高树,过清风而无染花香。晶莹一处清渠,青黛几缕远山。r
自第一眼起,飔然便爱上了这处庭院。r
她在那里等到天黑月暗,然后费尽气力爬上了那斑驳墙头,向里张望。r
于是她见到了那三个大字,不镶金带银,甚至没有像样的裱匾。r
只清淡的落在青竹连成的平板上,墨笔写就。r
飞霜堂。r
当晚飔然回到程府,一路走一路想。总有个法子,能让她走进飞霜堂,读到那里一屋子一屋子的书卷,学会写那里所有的字。r
直至那朱红的大门现在眼前了,她才一阵惊惶。老人并没有教她写其余的字,她要拿什么去与棠儿换冰糖葫芦呢?r
正在飔然费尽心思找寻对策之时,棠儿却比她还要垂头丧气。小丫鬟走进飔然那黑且腥臭的后院居所时,空着双手,灰头土脸,显然,她没能偷出冰糖葫芦来。飔然一时间不知该喜该忧,喜的是用不着绞尽脑汁编借口出来,忧的是,如此看来,今晚无论如何只能饿着肚子度过了。r
不过,无论喜或忧,她都不能叫棠儿瞧出。r
不能叫棠儿瞧出,她的命是赖她来养活的。r
于是飔然傲慢的转了身,“昨儿个乱夸的海口不是?如今可瞧你怎么圆。”r
棠儿果然被她拿捏的死死的,登时跑上前来求饶了,“是我不好,方才香寒姐姐说是怕小姐又临时要寻,她自己收着了。可小姐今晚睡的早,并没有要寻。横竖明日清晨,趁天没大亮香寒姐姐还没起时,我定为你偷出来的!”r
飔然冷笑,“明日明日,那是明日!可我今晚就要,你今晚不给,我就没有话跟你说。”话音未落,大步走到那破烂木门前,狠狠拉开,“你走罢!”r
棠儿大张着嘴,以为她真心恼她,挠挠头,双眼一亮。r
“好飔然,没有冰糖葫芦,我给你讲个听来的笑话儿可好?保管把你逗乐!逗不乐,你再赶我走便是。”
